程石憋了一肚子气,本想臭骂黑头一顿,听黑头和赵雅兰讲了事情的原委,没发火,只冷笑着说黑头:“没想到咱黑头出去还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还行,这次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转头又问赵雅兰“你叫啥?干什么工作?有没有身份证?”
“她说她叫黄丽。”黑头插了一嘴。
赵雅兰说:“我在歌厅,有身份证。”说着,乖乖地从皮包里找出身份证,递给程石。程石看看,怀疑地问:“这是赵雅兰的身份证啊?”
赵雅兰说:“我就是赵雅兰。”
“那你咋说你叫黄丽?”程石跟黑头几乎同时问。
“黄丽是我坐台时的艺名。”
“好么,你还有艺名,”程石把赵雅兰的身份证装进自己的兜里,“明天,不,今天天亮你走时再还给你。今晚上也没办法再给你登记房间了,你要困了,就在那张床上睡,黑头跟我挤。”
黑头此刻早已倒在程石的床上四仰八叉地发出了鼾声,程石将他朝墙里推了推,他弓成一个大虾,程石叹了口气,倚在他的背后躺了下来。临睡前,程石想,黑头这人干事就是顾头不顾腚,半夜三更领回来这么个坐台小姐,男女杂处一室,万一碰上警察查夜,一千张嘴也说不清。过一会儿又想到第二天一早还要退房赶车到省城去会见博士王,他今晚又来了这么一出,真实节外生枝,误了事怎么是好?思来想去,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顺其自然,有事别怕事,没事别惹事,黑头的特点就是没事爱惹事,想着想着,渐渐沉睡过去。
赵雅兰躺到黑头的床上,一股男人的汗气直冲她的鼻子,她尽量屏住呼吸,渐渐适应之后,那股气息不但不觉着难闻,反而有一种异常的魅惑引诱她越来越深地嗅着那雄性的味道。逐渐,她感到身上燥热,呼吸也越来越促,一种渴望被拥抱、被爱抚的欲望攫住了她,她裹紧被子,紧闭双眼,听着对面床上两个男人交错不息的鼾声,企图分辨出哪个鼾声是黑头的,却又分辨不清,临入睡前,她想:黑头虽然救了她一把,却也砸了她的饭碗,当陪舞小姐这个行当看来在海兴是不能再干了,明天回到省城,到大伯家里混几天再说。
两男一女三个人是被旅馆服务员打扫卫生的敲门声惊醒的。程石看看表,已经九点多钟,朝门外喊:“我们一会儿退房。”服务员离去,程石看看睡眼惺忪的黑头和赵雅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在三人昨晚都是和衣而睡,此刻从床上爬起来倒还不至于太尴尬。
梳洗完毕,黑头问赵雅兰:“我们要到省城办事,你该回去了,反正天亮了,大白天总不会再碰上劫道的吧?”
赵雅兰说:“昨晚那两人不是劫道的,是我的客人,坐完台他非拉我跟他走,我又不是干那种生意的,不跟他去他就强逼我。”
程石说:“还是你有毛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世上活人的路多了,你为啥非当舞厅小姐?你要是不干那个,他敢对你那么放肆?”
赵雅兰心说你这人也真够愚的,干那个钱来的多,来的快,这世道钱不就是爷爷么?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如今好了,想干也干不成了,昨晚那个家伙是银行的什么科长,在地面上势头不小,吃那么大亏,他饶不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程石问她。
“跟你们一块回省城,这地方我呆不成了。”
“嘿,我说昨晚我揍的那个小子怎么那么眼熟,不就是xx银行那个坑你的什么科长吗?”黑头忽然说,“刚才她说起银行的什么科长我才想起来。对,没错,就是他,早想到是他,我真应该让他尝尝更辣的。”
“你是说昨晚上打的是汪伯伦,汪科长?”程石问道。
黑头肯定的说:“就是他,没错。”
赵雅兰也说:“就是那个xx银行的科长,姓汪的。大哥,你们认识?”
程石含糊答道:“有过一面之交,”想了想又对赵雅兰说:“我们到省城还有事要办,可能没有时间照顾你。”
赵雅兰明白他的意思,说:“我大伯在省城,我先到他家住几天,我也就是跟你们路上搭个伴,热闹点。”
于是程石跟黑头匆匆收拾行装,退房结账,又陪赵雅兰回到宿舍收拾了东西,三个人到了长途汽车站。班车很多,三十分钟发一趟车,从海兴到省城有高速公路,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所以三人也不很急,找了家小饭馆,吃饱喝足,才坐上车向省城奔去。
路上,赵雅兰坐在程石跟黑头的前面,不时扭过头来和黑头说话。程石心里有事,沉默寡言。黑头昨夜发了一场威,无意中揍了汪伯伦一顿,算是为程石稍稍出了一口气,情绪极佳,跟赵雅兰神聊了一路。下车后,临分手时,赵雅兰交给黑头一张纸,上边写着她伯父家的电话号码和她的传呼机号,再三叮嘱,如果打电话找她,一定要说赵赵雅兰,千万别说找黄丽。黑头答应着把纸条折好,随手夹进随身带的小记事本里,然后跟她告别,领着程石朝博士王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