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原定的船期马上到了,订货的客户一天几个电话,询问船是否已到了港口。那些天,司马奋强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不断,然而整个二月份,货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司马奋强向北京探询消息,北京方面回答说:“朝鲜交货向来如此,晚上一两个月很正常。”这样的理由司马奋强向客户就说不出口,一群人整天围在他的办公室里催货,有人甚至嚷嚷要退货,并要包赔损失。
司马奋强找到丹阳,向他汇报了面临的困境。丹阳把欧阳天和向依露召来共同商量这件事,欧阳天说谁愿退货都可以,现在钢板的价钱看涨,要赔就赔他们点利息,向依露也赞成这个意见,说现在账户里现款很多,付清二期土地款后还有富余,资金不成问题。
司马奋强把所有客户召集到和平饭店的一个会议室里,将他们商量的意见宣布了。这些客户的供应人员都是一些老采购油子,他们知道目前市场上的钢板价格在逐步攀升,要求额外的赔偿显然不可能,因为合同中规定若退货只付相应的银行利息。他们嗡嗡地商量后,异口同声地说,只要货物能在四月底前运到,他们可以不退货。
丹阳回家向吴可埋怨司马奋强:“你这个同学真是个书呆子,来了这么长时间一把大生意没做成。合同的事也处理不好,如果他把交货期往后签两个月不就行了。比起欧阳天,他还欠缺经验。”
吴可不满意丹阳的提法:“你应该称呼他叫司马奋强,都是你的属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丹阳马上认识到自己说法不妥,连连向吴可道歉。吴可小声说:“今后不要你呀我的,如此一分,就显得生分起来。”
整个三月份,那艘船在大海上了无踪影,一直到了四月初,才传来货船入港的消息。然而左等右等,那艘船就是靠不了岸。一打听,才知道上海港港口货船拥挤,来船要排队卸货。
司马奋强很焦急,他打电话向北京求援,北京方面也不着急,说反正船来了,慢慢等吧。司马奋强不同意,他说船在海上停一天,我就要掏近两万元的费用,你们可以不急,我要掏钱当然急。对方看司马奋强说得恳切,答应通过交通部给上海港发一个明传电报让优先进港。
欧阳天说交通部发电报也没用,电报上说优先安排进港,没有说必须立即进港,所以这就有讲究了。要想早日进港,还要疏通好和港口调度室的关系。
他们找到欧阳天在上海港的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在港口官不大,但很有实权。听说了欧阳天的请求,他满口答应,说只要有交通部的明传电报,事情就好办。
果然,三天后,货船接到通知让进港卸货。司马奋强向欧阳天表示感谢,欧阳天说:“谢什么,我们都是一家的。中国就是这样,仅有了官方公文不行,必须有熟人给帮忙运作,事情才办得顺利。”
钢板卸下船后,港口按司马奋强提供的发货地址装上火车皮,三天后,一万五千吨钢板全部运走,司马奋强没付一天压港费。这笔生意扣除所有费用和税金外,丹阳账上又多了七百五十万元。
四月份是丹阳交付二期购地款的日子,八千万元当天汇到了沪东开发区的账户上。看到丹阳言而有信,沪东区长大为高兴,他邀请丹阳共进午餐,说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要联络联络感情。并提议,今后不管谁作东,定期都要聚一聚。不然长时间不见面,感情也要疏远了。
过去一年里,丹阳进账四千余万元,他把各路诸侯都召来开一个会。会上他说,今后就要形成一个规矩,大家忙乎一年了,来休息两天,彼此联络联络感情。
今年会议的一个重头戏是丹阳论功行赏。欧阳天拿钱最多,总数为二百万元,司马奋强也拿到六十万元。其他人也根据业绩多少不等都拿到了奖励。
各路人马欢欣鼓舞地返回各自的驻地。众人走后,丹阳陷入一片忧虑之中,他在家里想着心事,吴可也不敢惊动。丹阳在家里皱眉苦思一天后,打电话让向依露来他家中和吴可一起商量资金问题。
向依露来后,丹阳让她说说资金情况。
向依露说,这次付出第二期土地款后,能够动用的现金为一千三百四十五万元,若加上深发展股票,通过这几年的送配股和分红,市值可以达到两千一百万元。去年一年炒作的股票盈利一百余万元,已进入当年的年终决算。
丹阳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一个难题,就是下一期土地款问题。你们两个都算一算,到付款的时候,我能有多少钱。”
向依露摇摇头。
吴可说:“你让我们算钱,我们算不出来。你整天神龙不见首尾地忙乎,不知道你又要搞什么生意。”
向依露说:“今年由于资金不多,所以再做去年的那些大生意就要受影响。我按去年的情况进行估计,可能今年能进账两千万元,加上现金和股票,大数不到六千万元。”
丹阳说:“你过高估计了,我详细考虑过今年的生意,一是没有资金,二是未必有去年的好运气,正常来算,利润大约有一千万元。对于深发展股票,我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轻易不出手,因为如果把这些股票抛出去,再想买到便宜的股票很不容易,所以算下来,第三期购地款的缺口应该是六千万元。”
向依露说:“我以前曾和吴可探讨过这个问题,认为你在沪东下这么大的本钱不值得。因为一直到今天,看不出这块土地有什么投资价值。你两亿多的资金压在那里,光算算利息,每年有多大的浪费啊。”
丹阳说:“我们现在不探讨应该不应该买地。你们都帮我想想主意:如何填补这个六千万元的缺口。”
向依露说:“如果没有收入,我认为只有借款的一条路了。比如,我们拿这块土地作抵押,到银行去贷款。”
吴可也点点头说:“贷款是个办法,可是什么时候能还银行的贷款呢?”
丹阳说:“从我内心来说,我不愿向银行贷款,我估计,我这样的民营公司贷这么一大笔款,银行未必给贷。而且,我听说现在银行的花样很多,他们把贷款看做是一种恩赐。我不愿意低头哈腰找他们乞讨,所以呀,我轻易不和他们打交道。”
吴可和向依露笑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位天真纯洁的老板。”
最后,丹阳同意向依露和银行界接触询问贷款的可能性。反正付款日还有一年之遥,事情可以慢慢地来。
欧阳天这两年得了不少奖金,他在荣华花园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他将全家搬入后,邀请公司里的一帮人和原来的老同事来赴宴,说要庆贺庆贺。
丹阳自然坐在首席,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了董事长的脾气。一帮能喝几杯酒的人都坐在丹阳的桌上,这使吴可担心不已,他伏在丹阳肩膀上谆谆告诫,不要忘情贪杯,丹阳也小声对她说,上海人喝酒不是他的对手,一桌子人还顶不上武汉的一个程喜一,让她尽管放心。
一开席,丹阳就规定了一条纪律:三杯人门酒喝完,愿意喝酒的人都留下,不能再搞敬酒碰杯什么的,大家一视同仁,猜拳也好,请有没有也好,挨着来。丹阳一说定,三个人吓得跑到别的桌子上。欧阳天也来这里凑数,这场酒直喝到下午三点钟,包括欧阳天在内共四个人当场趴倒,丹阳设事人似的意犹未尽地告辞,好像没喝酒。他边驾车边对吴可说:“怎么样?我说上海人喝酒都不行,你看,简直不是对手。”
吴可说:“你爱喝酒的毛病要改一改了,让别人喝醉,好英雄啊。”
谢国强的电视剧已在各级电视台放映,许多人怀着好奇的心情观看电视,马上就被吸引进去。电视剧通过两个家庭从建国开始三十年来的恩恩怨怨,铺叙了历史变迁,勾起了许多人的怀旧思绪。
两个青年导演已经拿到了十集情景喜剧的脚本,谢国强将本子拿给剧作家过目,剧作家很激动,他认认真真地修改本于,进行了一番完善。谢国强告诉剧作家,今后的集子就由他按此模式来编写。
搞这种电视剧很简单,有一个固定的房屋道具后,一群人就坐在里面侃嘴皮子,再邀来一些观众和剧组人员一起间歇地哄笑几声,一集本子一天就可以拍完。
吴可向谢国强抱怨,电视剧播出后弄得她不敢上街。一次她到商店买东西,一个营业员认出来:“她是电视里的可可。”一群人围在吴可身边,仔细打量吴可夸赞她长得真漂亮。许多人还拿出本子让吴可签名,吴可被堵一个多小时才搭出租车逃跑似的回了家,东西也不敢买了,出租车司机也认出了吴可,他拿起车上的服务监督卡,一定让吴可签个名,说可以向别人炫耀电视明星坐了他的车。这张卡已经变得污秽不堪,吴可皱着眉头为他签上了字。
向依露向丹阳汇报,说一家信托公司愿意贷款,利息比较高,年利率达到百分之十八,而且要以一千亩土地作抵押。
丹阳问:“贷款期多长?”
向依露说:“贷款期为半年,到期后办一个转期手续可以继续。”
丹阳说:“你先不要对他们说死,先放一放,你再到别的地方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