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一直在钢材会上泡着,天天早出晚归。在钢材会上他的熟人很多,招待费他大把地花,熟人们都说欧阳天成了一个交际明星。后来几天,他干脆就住在会场里,他和远通公司的几位与会人员形影不离,白天帮他们干干活,晚上就在一起打麻将,赌注不大也不小。欧阳天的手气很不好,几个晚上他就输出去两万多元。
丹阳让小铁租房,小铁的精神头又来了,他打了许多电话找熟人同事帮忙。一家房地产公司的熟人给他回话,说他们公司在五棵松搞的几栋楼刚竣工,房子出售情况不好,因此谁愿租房也可以。丹阳左右没事,就和小铁、阿美一块儿去看房。
这些楼房离三环不远,一条新建的街道干干净净,但行人不多。小铁问丹阳,这地方是不是有些偏僻。丹阳不同意小铁的观点,说北京这地方仅流动人口就有一千万,不存在偏僻地方,只要路建起来,马上就会热闹起来。
他们在小铁的熟人带领下看了楼房,看中了五楼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走到楼下,丹阳指着临街的房子问:“这些房子也向外租吗?”
小铁的熟人说:“一楼的房子都是特别设计的,既能营业又能住人,所以很抢手,现在卖得差不多了。”
丹阳问:“我能看看吗?”
一楼的套房大约有一百二十平方米,临街是一个适合营业的大厅,靠后有两间住室,卫生间和厨房都是独立的。售价还算合适,每平方米仅售三千二百元,一套房买下来近四十万元。
丹阳要求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他们来到售楼处签了一个协议,丹阳拿出两万元作为订房押金,其余的钱半个月内给汇来。因为一次性付款还能优惠百分之十。
丹阳让小铁到有关部门办一个登记手续,要在门口挂一个办事处的牌子。丹阳说:“你们抓紧把结婚和阿美人中国籍的事办下来,这里就权充作你们的新房了。以后你们两个就多琢磨琢磨做买卖的事,实在不行,不妨先摆点烟酒卖,先从做小买卖开始学吧。我能有今天,也是从小镇上的小店开始的。”
丹阳回到宾馆,司马奋强对他说,欧阳天打电话找他几次了,很着急,让他一回来立即联系。
话刚说完,欧阳天已打着出租车跑了回来,他下午得到一个信息。
远通公司几年前派人去挪威考察,订回了五套连铸机组。每套机组价值人民币二百八十万元,机组运回国后一开箱,才发觉这些机组和国内设备根本不配套,无法使用,因此成为废铁一堆放在仓库里。今年远通公司的老总忽然想起这件事,如果这批货长期挂在账上被捅出来,国家查问起来用交学费之类轻描淡写的话是搪塞不过去的。他指示物资局一定要把这批货原价卖出去,任务交给物资局后,物资局的人也犯愁。因为要命的是要“原价”卖出,就是傻瓜也不会掏这么多钱买一堆废铁。无奈,他们只好故伎重演,内定找到放心的人后,按每吨钢材产生差价五百五十元计算,搭配两万五千吨计划内钢材将机器原价卖出去。
丹阳听后说:“这有什么意思,我们费心费力将钢材卖出去,挣回来一堆废铁。”
欧阳天说:“不能这么看,除了我们把这几套机组挣回来外,卖钢材我们还有近二百万的盈利。远通公司测算市场价是以北京价格为依据的,华东地区每吨钢材要比他们贵近二百元钱。”
丹阳说:“再加上运杂费,价格也差不多。”
欧阳天说:“我已和那几个人说好了,他们在北京开单子,我们在上海就地提货。而且小天还向我透个信,这些连铸机组在国内并非没有销路,他说我们华东地区上了不少的小型厂子,这种机器还能派上用场。我们回去后马上去调查,假若能把机器卖出去,就凭空又捞回一票。”
丹阳点点头:“那好,我们干吧。”
第二天,丹阳和欧阳天一起到会场和远通公司签订了协议,欧阳天左说右缠,还找到主管副总说项,又为他们追加了一千吨计划内钢材指标。
两万六千吨钢材是个不小的数目,欧阳天对丹阳说,要在这次会议上消化一部分。
当时高速线材是很短缺的品种,欧阳天和管品种的小天商量好,一下子拿到两万吨高速线材指标,并指明要上钢三厂的产品。他拿到调拨单后,急忙到会场外找到他熟识的苏南几个线材加二工厂洽谈,这些工厂原料短缺,欧阳天主动找上门来,他们喜出望外,争着和欧阳天签协议。一下子,欧阳天又成为他们趋之若鹜的香饽饽,两万吨线材指标立即瓜分完毕。
剩下的六千吨指标,欧阳天又分别让开成市场异常短缺的镀锌板,薄板,马口铁,轻、重轨等品种。他对丹阳说,要把这些单子揣回上海,把握合适机会卖一个好价钱。
丹阳说:“钢材的情况基本就这样了,我们马上回去,想法找到机器的买主。”
司马奋强、小铁和阿美一起到火车站,把丹阳、欧阳天两人送上火车。丹阳说:“瞧,我和欧阳这次满载而归,司马,我希望你口上海时也沉甸甸的。”
司马奋强说:“我现在真服气了,为什么好运都伴随着你?你放心,我这里也会有结果的,因为这也是你的好运气生意,而且,我现在又有两个好帮手。”
丹阳又对小铁说:“你和阿美的事抓紧办好,先让司马给你们拿两万元钱当经费。你嫂子一直说,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的喜糖呢!”
阿美说:“你对嫂子说,我好想她。”
车子缓缓启动,欧阳天问丹阳:“记得你和老瓦称兄道弟的,阿美是老瓦的养女,怎么又称呼哥哥、嫂子起来,这不是乱七八糟了?”
丹阳说:“阿美就要嫁给小铁老弟了,中国规矩就是女随男,她不问我喊哥还喊什么?至于老瓦,他还是我的老兄了。”
两人一阵大笑。
欧阳天拿着连铸机组的资料到上海冶金设计研究院,咨询这种机组的国内应用情况。
专家们说这种连铸机组是挪威八十年代的新产品,由电脑控制,适合于小型冶金企业使用。当时进口的时候,由于国内的大型冶金企业用不上,而小型冶金企业大部分都是土法上马,这种机组对原材坯子的硬度和韧性要求苛刻,因而也用不上。近些年小型企业受市场竞争的影响,大幅度地提高了产品质量,所以这种机组可以配套使用。
专家们还说,这种机组目前在挪威的报价,每台在人民币五百万元以上。
欧阳天回去对丹阳说了咨询情况,他还感叹地说:“这件事让我感触很大,国有单位的体制真是害死人。就拿这些机组来说,当初他们优哉游哉出国考察,把它当成宝贝花着美元进口回国,谁知回国后机器又没用,现在实际上能够用的时候,他们又当成一堆废铁给处理了。唉,他们对市场的变化真是麻木不仁呀。”
丹阳说:“你唉声叹气什么呀?又勾起对往事美好的回忆了?你别自作多情,为古人担忧。人家优哉游哉地出国旅游,有了失误也叫交学费,工资照发、奖金照拿,而且永远都高人一等。我们呢,就要趁他们打盹儿的时候拾点便宜,如果他们都睁开眼,个个都是好样的,还有我们发财的机会吗?”
欧阳天笑着说:“对、对,利益均沾嘛。”
丹阳说:“对呀,你赶快把这几套机器卖出去,然后我陪着你,慢慢地喝着茶,慢慢地发感叹。”
欧阳天点点头:“我把有关信息摸了一点儿,现在浙江和苏南有几家正准备上项目,他们都是通过上海冶金设计研究院来设计的。对了,姜定国这家伙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我觉得这些机器他也用得上。”
丹阳说:“姜定国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只要对他有利,他会干的,你不妨和他联系联系。江浙的厂子要做通设计院的工作,专家们对他们说话,他们相信,比我们去推销要强百倍。”
晚上回家,只见客厅里点着两支红烛,音响里轻飘过《生日歌》的乐曲。躲在门后的吴可悄没声走过来,用一只手揽着丹阳的腰,接上一个吻,另一只手则递过来一束鲜花。烛光下,她轻轻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难为吴可记得这么清,他也揽过吴可,轻吻她的额头,说:“可可,你真是我的好老婆!”他们相对一笑,相拥着走向餐桌,吴可早用热水温着两瓶绍兴加饭酒,他们举起那盛着浅红色酒液的杯子,相互碰杯共饮。他们从凝视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心里的火花,因此,一瓶酒尚未饮完,丹阳就把吴可举到卧室里。
吴可迷离地看到他脱完衣服,看到他要扑过来的时候,背过身对他说:“又忘了,不洗洗就想上床?”
他噘着嘴走进浴室,很快他风一般地闯进来,将吴可身上仅留的一条内裤拽掉,然后将吴可紧紧搂在怀里。
云雨之后,吴可趴在丹阳的身上:“我们该有个孩子了。”
丹阳懒懒地:“再等两年吧,等我们稳定下来再说。”
“什么叫稳定?我看现在就挺好,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看你的那些少年同伴的孩子都十多岁了。”
丹阳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你也想当孩子他妈?”吴可阅着双眼,紧紧搂着他,丹阳知道,这是她的暗示:再来一次。
两人颠鸾倒凤折腾得筋疲力尽,才想起肚子还空着。两人又爬起,重整杯盘,吴可烧了丹阳爱吃的牛肉粉。
吴可抿着嘴笑丹阳:“你就像牛一样,牛劲冲天。”
丹阳也笑她:“你就像米粉一样,绵劲十足。”顿了顿,他又补充感想:“白天在街上,看那些一个个貌似高贵典雅的女人和道貌岸然的男人,到了晚上夫妇面对时,都变成了这会儿我们这样一对的狗男女。”
吴可拧他的脸:“你怎么能这样想?”
吃完饭,两人又拥坐在沙发上,听吴可选的一曲克莱斯曼演奏的钢琴曲。今晚的一系列活动使丹阳的心情变得奇好,他闭着眼,用手轻击着吴可的小手打着拍子,悠闲地欣赏着。
过了一会儿,吴可对丹阳说:“你最近发现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丹阳看了一眼吴可,摇摇头说:“你还是老样子,我看不出什么变化。”
吴可说:“我今天称了一下体重,这两个月我重了三公斤。”
丹阳说:“大惊小怪,重几公斤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可说:“自从向依露来了之后,财务和银行方面的事务都交给她了,我在家里当一位养尊处优的家庭主妇。你说,不出力又不操心,能不胖吗?哎,你说,你喜欢我胖起来吗?”
丹阳说:“这个向依露真能干,可可,你别生气,我感觉她在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上要比你果断,办事效率很高。你说什么?你要胖,好哇,现在人家香港理想的夫妇标准,其中之一就是:‘胖太太,瘦丈夫’,说明太太在家享福,丈夫在外赚钱,你使劲地胖吧。”
吴可笑得又伏在丹阳的身上:“可是,你一点儿也不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