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腰包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情绪一下子变得高涨起来。他和苏教授商量,想押一宝,买下沪东三千亩土地。苏教授不同意:“现在前景扑朔迷离,你若贸然投资,万一将来土地热不起来,你的钱全压死了。何况,现在国家有规定,如果土地在三年内不开发,就要还耕于民。”
丹阳说:“有风险才有钱赚,风险越大钱赚得越多。如果都看明白了,我也赚不到钱了。”
苏教授说:“这样吧,我后天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你等我两天,看有什么新情况再说。”
苏教授去北京后,丹阳约沪东区长一块儿吃饭。沪东区长说他这一段参加理论学习班,事务性的工作也很多,饭就不吃了。丹阳说有一个老板想买几千亩土地。沪东区长说你别再骗我了,买地的事你说了几年,没见任何动静,何况现在全国都在搞治理整顿,银根紧缩。丹阳说,信不信由你,晚上我在锦江饭店等你。
沪东区长晚上七点才赶到锦江饭店,丹阳自己先要了一碗大排面咽下肚子。他们两个要了几个小菜,喝着啤酒谈起事来。
丹阳说:“领导现在对招商没有热情了,要买你几千亩土地都无动于衷?”
沪东区长说:“我有自知之明,现在国内搞紧缩银根,国外资本主义国家制裁我们,谁愿意投巨资一下子买几千亩土地呢?”
丹阳说:“我愿意买,买你三千亩,你说个价钱吧。”
沪东区长仍然不相信:“你别寻我开心了,你上次买的那点儿土地现在还在那里作鸟巢,你还有别的事没有?”
丹阳说:“哎,我正正经经和你谈生意,你到底卖不卖?你若不卖,我就要找别的开发区了。”
沪东区长呷了一口啤酒,用餐巾纸拭去嘴唇上的泡沫,他凝视丹阳:“真的?”丹阳做了一个肯定的动作。
“那好,你先给我搞一个项目可行性报告,找正规设计院搞一个平面规划图。这两个东西你搞成后再找我谈,价钱好说。”
苏教授从北京回来,丹阳闻讯后急忙赶到他的家里,苏教授对他摇摇头:“我在北京找老朋友聊天,谈到这个问题,大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说呀,你现在不能操之过急,看看形势再说吧。”
丹阳说:“我昨天已和沪东区长谈过了买地的事,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件事想拜托你给帮帮忙,沪东区长让我拿出一个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劳你的驾给弄出一份。”
苏教授问:“你对项目有什么思路呢?”
丹阳说:“我的思路就是趁现在地皮便宜的时候买进来,将来地皮热起来之后再卖出去大赚一把,当然,这不足为外人道也。对项目的思路嘛,就是在临街建写字楼,后面搞住宅区、加工贸易区,怎么好就怎么写吧。”
苏教授说:“好,我让他们给你拿出一个报告,这很好办。不过我对这个项目的前途确实忧心。”
第二天,丹阳来到城乡规划设计院,拿出开发区的土地图纸,指出预计购买的三千亩土地,让他们设计一个平面图。按照他的思路,设计人员不出一个星期就把平面图拿出来了,封面一张还用三维动画绘成彩图。丹阳要付设计费,设计室的主任笑着说:“只要今后你的建筑承诺让我们设计,这次的平面图设计免费。”
丹阳答应下来,并和设计室主任开玩笑:“都说你们上海人精于算计,算小钱不看大钱,这一次也会放长线钓大鱼了。”
设计室主任也笑着说:“市场磨炼我们进步嘛。”
丹阳将可行性研究报告和平面图拿到沪东区长的办公室:“区长,遵照你的指示这些东西都弄好了。现在,我们谈谈价格吧。”
沪东区长翻检着丹阳带来的东西,笑眯眯地说:“你真要买地了,不会反悔吧。我先声明,土地不允许永久购买,你仅有七十年的使用权。”
丹阳说:“七十年就七十年吧,七十年后,我们恐怕都已经作古了。未来的事让我们的后代再谈吧。我们现在是搁置主权,共同开发。”
沪东区长哈哈大笑,他打电话招来开发区规划处长和招商处长。大家来齐后,沪东区长开言道:“这次我们开发区来了一位大主顾,丹阳老板,你们都很熟吧。这次丹阳老板一下子要购买三千亩土地,我对丹阳老板支持我们开发区的工作表示感谢。具体签协议、搞红线图你们自己去详细谈吧,价格嘛,我拍板,可以在去年价格基础上下浮百分之五。”
丹阳说:“区长,这三千亩土地款我要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三年付清,每年付一千亩土地款。另外,合同也要注明是不可撤销的。”
沪东区长用目光巡视了一下两位处长,说:“我看没问题吧,好了,你们去办吧。”
丹阳和招商处长签订了购地合同,地价每亩八万元,合同规定:合同签订后一月内八千万元要汇到开发区账户上,届时由规划处发给红线图和土地使用证。
丹阳不解地问规划处长:“按照国家的土地管理条例,像开发区的同级政府,应该没有权力一下子批出三千亩土地,这样合法吗?”
规划处长说:“你尽管放心,红线图和土地使用证都在你的手里,这是国家合法机关发给的。现在全国都是这样,都按国家规定来办,地方经济如何搞活呀?记着中国有这句话:法不责众。”
丹阳一下子要从基金会的账户上划走八千万元,惹得吴可不满。晚上吴可在家里说丹阳:“你还说你现在胆小呢,我看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你订了三年合同,全部付下来就要两亿四千万,合同还是一个不可撤销的合同,我们的资产哪儿有这么多呀?”
丹阳说:“钱都是人挣来的,有了这个动力,我们挣钱不是更有劲了吗?”
吴可说:“你说的是歪理。你原来都是稳扎稳打的,这一次为什么违反常规搞冒险?而且这次冒险也许是致命的,会使我们变得一文不名。”
丹阳说:“我现有的财富也都是这些年积累起来的,真要一文不名的时候,我们再从头来过。哎,可可,我问你,假若我们一贫如洗的时候,你会离我而去吗?”
吴可白了他一眼:“我早就对你说过,我这一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钱的时候我也可以出去当打工妹,挣钱养活你嘛。”
丹阳说:“听了你这句话,我就是现在就要死了,也很满足了。可可,你放心,你老公这一辈子保证你衣食无忧。”
吴可说:“是吗?你这一回太冒险了,从今后每月我要到寺院去上香,保信你逢凶化吉。”
剧作家把剧本拿出来,谢国强的拍摄剧组已经成立,他们选了两处单元房作为拍摄基地。
谢国强看了剧本,对剧作家说:“你应该把那个文学青年的名字也署上去,否则,等电视剧拍好播出后,会引起纠纷。到时候,他不仅告你,恐怕连剧组也要牵连上。”
剧作家不同意:“这个本子基本都是我写的,他的那篇稿子只能说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你放心地拍吧,将来若有什么麻烦我顶着,和剧组没关系。”
谢国强摇摇头。
由于所有戏都在这两处单元房里拍摄,谢国强聘用的演员都是新人,片酬不高,所以拍摄成本很低,一期拍摄费用仅需一百万元。丹阳让吴可及时把资金汇给摄制组。
谢国强看中了吴可,他坚持让吴可饰演剧中知识分子家庭的女主人。吴可坚辞不干,谢国强只好找丹阳说项:“吴可演这个角色太合适了,她的气质根本不需要表演,只要表现出本色就行。”丹阳被说动后,去说服吴可:“你要相信人家老谢的眼光,说你行你就行,试一试吧。”吴可拗不过,只好去摄制组试了镜头,没想到赢得了满堂彩。只是吴可那南京味的普通话不能出现在屏幕上,谢国强又专门给她物色了配音演员。
苏教授夫妇两人都喜欢上吴可,也许是他们的子女都在国外,身边孤寂的缘故,因此常邀请吴可到他们家里做客。吴可也很随和,一来二去就如女儿那样随便,常帮苏夫人干一些家务活,还帮助选购物品捎给他们国外的子女们。
这天,丹阳和吴可一块儿到南京路可蒙时装店取出为苏教授夫妇两人订做的服装。走到苏教授家里,只见谢国强和苏教授正在书房里高谈阔论,他们的夫人则在客厅里欣赏着上海电视台的元旦节目。
丹阳走进书房,听到两人正在争辩市场与计划的关系问题。
谢国强认为:“市场与计划的关系,关键在于市场,所谓计划,也是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本来就存在的市场法则。比如以前腐朽的资本主义本身固有的经济危机,经过两百多年来的总结,已经比原始资本主义时期的无序状态有了长足的进步。因此我说,没有市场毋谈计划。”
苏教授说:“现在我们国家搞有计划的市场经济,计划多一点儿,就是要避免无序市场形成的混乱。”
谢国强干脆地说:“本身就没有什么市场的经验,以何为依据来制订计划?所以我想,如果把意识形态和经济捆在一起,注定搞不好的。现在世界上有许多现成的市场经济经验可以借用,我们为什么非要自己创造一套呢?是不是,理论家?”
苏教授温和地笑道:“看不出,你原来是一个激进派。”
丹阳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自己也不插话,也插不进去。他对老谢的想法还是很赞成的:钱这个东西不管好人或坏人,不管中国人或外国人都离不开它。而挣钱的办法无非有两种,即合法的和非法的。单就挣钱的办法来言,没有什么意识形态的标签。
苏教授从饭店里订来了饭菜,大家饮了一些甜酒。吃惯了饭店饭菜的丹阳,感到在家宴的气氛中共进午餐,别有一番很亲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