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秦岭腹地有一条含金矿带,这里贮存量大,是全国五大金矿区之一。黄金一般和铅、锌、白银矿石伴生。
国家在这里设立国营金矿和冶炼厂,从八十年代初开始,由于国家号召有水快流,全民办矿。于是,省、市、县各级政府都来这里选矿址,搞冶炼。一些当地老百姓也在山上找一些明显的矿脉线,沿着矿脉深深地挖下去,一些人从此暴富起来。
丹阳领着欧阳天和江汉来这里考察。
丹阳对有色金属感兴趣还是缘于那次参加邯郸钢材订货会。
在会上,丹阳外行地问欧阳天,能否从会上拿到一些有色金属。丹阳从小对有色金属感兴趣,一个很浅显的道理,有色金属的样子好看,价钱很贵。比如把废铜卖给回收站,远较一堆废铁要值钱,又如锡的熔点低,稍微一加热,就可做成各种形状的东西。
欧阳天说,有色金属每年有专门的订货会,据他了解,现在有色金属货源奇缺,很不好订货。何况我们还是不在列的野单位。
他们在当地县经济协作办公室的人员陪同下,考察了他们介绍的用来招商的两个项目。
硅铁厂项目的厂房框架已经建成,据硅铁厂筹建人员介绍,这个项目建成后,每吨产品的利润有一千元,由于属于高能耗项目,国外发达国家都不允许生产,因此国际市场上该产品货俏价扬。现在厂子距建成尚缺二百万元资金,若资金到位,两个月内就可建成试车。
丹阳看了看硅铁厂的建设情况,摇摇头说:“你们说还差二百万元,包括流动资金吗?”
“不包括,厂子建成后可以向银行搞抵押贷款作为流动资金。”
丹阳说:“即使不包括流动资金,我看你这个厂子若建成,再投人五百万元还是个未知数。”
对方表情木然,丹阳很直接:“你们搞招商,一定要提供真实的数据。看样子,你们的方略是先把资金哄来,然后不够了再说。我投资还想得到回报,若和你们如此不负责任的伙伴合作,前景我看不太好吧。”
双方不欢而散。
回到住宿的地方,丹阳和欧阳天、江汉谈这件事。
丹阳说:“现在的中国人真成问题,没有一点效益观念,尤其是地方最成问题,明火执仗地想先把别人的钱骗来再说。”
江汉笑着说:“这种观点看样子你是根深蒂固了,当初你在基山谈判的时候,坚持不搞合资,就是这种考虑吧。”
丹阳说:“不错,在这样的风气下,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赔了赚了也都清楚。”
欧阳天问道:“那下一个项目我们还去看吗?”
丹阳道:“看,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呢?事情也得正反两方面看,如果现在中国市场的游戏规则很规范,我丹阳能有今天吗?”
他们哄然大笑。
这是县办的一个铅锌冶炼厂,说它是冶炼厂不过是用土法将铅锌金银伴生矿石烧结,提炼出一种号称“粗铅”的初级产品。“粗铅”只有卖给大型冶炼厂后,才能分解出金、银、铅、锌来。
这个铅锌冶炼厂原属县工业局,由于经营不善累累亏损,今年初将此厂承包给面前这个叫周存财的中年人。
周存财原是县工业局矿山股的一个工作人员,戴着一副深度眼镜。据经协办的人员介绍,周存财前些年下海开矿石,一开始手里也赚了一百多万元,后来听信人言,投入一百万开掘原来的一个废矿井,掘来掘去也没找到矿石,还压死了一个人,元气一下子大伤。他这次承包冶炼厂,意图从冶炼这个角度东山再起。
看到周存财讷讷木然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喜欢。丹阳听了他的经历,倒是很欣赏他的创业精神。
三言两语,周存财谈了他的合作意向:目前他接手这个厂子已投入一百五十万元,账上还剩有五十万元,若全部整修下来尚缺一百万元。对于投资方,若按国家同期利率到期拿回本息也行,若按投入股份分红也可以。
周存财很老实,为了证明他尚有五十万元未花出去,他摸摸索索从办公室里拿出一个银行存折,那上面的余额确实有五十余万元。这个动作使丹阳、欧阳天、江汉都乐起来,江汉打趣说:“周老板,看样子你还兼着厂子的会计出纳,存折揣在自己身上,应该说是最保险的。”
周存财连连说:“哪里,我这里的会计出纳都有,这会儿他们都出去办事了。”
丹阳问他设计产量和实际产量。
周存财说:“我专门请了红光冶炼厂的工程师来安装炉子,具体的数据我也说不清。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把他叫来。”
工程师随着周存财满面灰尘走过来,丹阳知道,这些国营大厂的工程师来这里帮忙是想挣一点儿外快,干活还是很卖力的。
工程师回答了丹阳提出的问题,他说这个炉子的设计能力为日产十吨,初期运行时正品可以达到八吨,等调试正常后可以突破设计能力,日产量达到十五吨没问题。
这个厂子的地皮很开阔,足有一百亩,周存财承包费定得较适中,每年给工业局上缴十万元。
丹阳他们辞别周存财,回到住处商量这个项目。
江汉不以为然:“这个厂子连同周存财都土里土气的,最可笑的是他还把存折揣在身上,实在是中国一绝。”
欧阳天也哈哈直笑:“农民式的生产和农民式的管理。”
丹阳静静地说:“这些我们不要考虑,我们主要吃准这个项目的产品销路如何。至于周存财,他的缺点我也有同感,不过我注意到他的优点:一个是不断的创业精神,一个是他很实在。”
欧阳天说:“这个产品没问题,我知道大冶炼厂都满天飞寻找矿石。这个厂近水楼台可以保证矿石来源,必要时可以自己就地选矿点。产品是不愁销的。”
江汉说:“不管怎么说,我对他们的管理方式实在忧心,若管理不好,成本肯定上去。”
丹阳琢磨一个投资方案,就是采用补偿贸易方式投资一百万元,期限内垄断这个厂子的销售权。每吨粗铅交手时要比市场价低二百元,并将其中的一百元抵扣投资款。投资款抵扣完,该协议就自动结束,算下来大约执行一万吨左右。
第二天,丹阳把周存财叫来洽谈协议。听了丹阳的方案,周存财觉得也很公道,他们当即拟出协议并签了字。
回上海的路上,丹阳对欧阳天说:“这下子又为你找到一个做买卖的基础,你回去选一个原料缺乏的厂子,和他们谈以粗铅换铅锌的协议,一吨粗铅换多少铅、锌,一定要在合同里定死。金银嘛,那是国家专营,我们就不要了。但要作为一个谈判的筹码。”’
欧阳天拍了拍脚下的提包:“老板,你这步棋我已预想到了,临走的时候,我让周存财拿来这些粗铅的样品。回上海后,我到金属研究所化验成分,立即找厂谈判。”
丹阳说:“一年下来也就是四五千吨东西,换成铅、锌又能有多少?”
“先尝试一下,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呀。”欧阳天笑道。
丹阳说:“不,这年头,只有一口吃个胖子,赚钱才觉过瘾!”
小铁毕业后,如愿以偿进入了京都时报社。自从小铁去了北京,泰暖·素美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放假就来到丹阳身边。小铁他们两个的关系急剧升温,已经处于热恋阶段。
丹阳回到上海,差瓦·新的电话就打来了。自从泰暖·素美告知了丹阳的消息后,丹阳和差瓦·新在电话里很是联系了几回。
差瓦·新说:“老弟,阿美这个寒假回来向我谈了她在北京和一个小伙子谈恋爱的事,她说你很清楚,是不是呀?”
丹阳说:“我知道,我正想找你谈谈呢。”
差瓦·新说:“阿美对我说这件事以后,我很不满意。我已经在外交部给她谋了一个职业,她如果在中国结婚,还能回缅甸吗?”
小铁和阿美的事遭到差瓦·新的反对,丹阳早有预感。
丹阳劝差瓦·新:“老瓦,阿美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主意,这不是什么坏事。何况,阿美留在中国日子也会过得不错。小铁是我一个老友的弟弟,我知根知底,你尽管放心。再说呢,你从此在中国多了一门亲戚,这不是挺美的事吗?”
差瓦·新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老弟,我就知道这件事里有你的功劳。这样吧,下个月,我参加经贸代表团要去中国访问,还要到上海参观。见面后我们再详细谈这个问题吧,对了,你让那个小子也见见我。”
丹阳问了差瓦·新来中国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