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晓雪见面之前,我们通过几次电邮,她很急切,说有重要的事情请教。
我们约在一间咖啡厅见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坐下了。简洁随意的衣着透着时尚,显然对自己的外貌和打扮相当自信。她今年三十岁,但看起来年轻得多,我只能从她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暗影看出她这个年龄没有的沧桑。简短的寒喧后,她点来咖啡,然后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晓雪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对婚姻抱着非常传统的观念。少女时代就幻想着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直到大学都守身如玉。其间有过不少追求者,也试着交往过几个,但很快放弃了,“主要是缘份未到”。
恋爱六年后,我们结婚了
我和丈夫是我读大四那年认识的。夏天,下着大雨,我去一个人才招聘会。因为心里有事,急匆匆地把包落在出租车上了。正在着急,腰里的BP机响了(那些年手机远不像现在普及,能有个BP机在校园里就相当不错了)。BP机上是他的留言,他正巧成为那辆出租车的下一位乘客,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包,包里有我的身份证,还有一大堆证件资料。
我们约在咖啡馆。看到我进来,他立刻起身招呼,原因是包里的身份证让他很容易认出了我。我看到一个很高大的男孩,脸部线条很硬,但不是我一见倾心的那种英俊。我们面对面坐下了,在把包拿出来的同时,他笑我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车上,说不定哪天把自己也弄丢了。”见惯了校园里小男生的奉迎,这个大哥哥式的批评一下使我感觉亲近。
那天咖啡馆里人不多,静静地流淌着背景音乐。之后的聊天非常自然,他大我两岁,竟毕业于同一所学校,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当我们聊完了起身看表时,发现已是半夜。然后他送我回家。
因为我的一次疏忽而相识,从此开始交往。这就是缘份。而我,是相信缘份的。
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恋爱的日子幸福而且快乐,当然也少不了争吵闹别扭,但留在记忆中的基本是浪漫,我们一起爬山,一起看电影,一起听音乐,也一起幻想未来的生活。
这样过了一年,我们商量着一起把工作辞了,自己办公司,好好干一番事业。
他拿出了全部积蓄,又从两边老人那里各借了一点钱。小公司的打拼很辛苦,有时请客户吃饭,结完账兜里连打车的钱都不够,只好相拥着一步步走回家。
我们那时已开始同居,租住在附近机关大院的一室一厅,房子很旧,但租金便宜。没事的时候,我们会牵着手在街上闲逛,几乎把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个遍。一个沙锅豆腐四块钱,一盘京酱肉丝三块钱,再加两碗米饭,不到十块钱一顿饭,吃得非常满足。
公司发展顺利,很快我们把借父母的钱还清了,还慢慢积攒起一笔钱。和所有过日子的年轻人一样,买房买车。在恋爱了六年之后,我们结婚了。
后来我多次回想结婚这件事,觉得当时就有些勉强。那时我们已经一起生活好几年,除了没办手序,与正常的夫妻没什么两样。刚开始住到一起时,他曾提过结婚,我那时想,怎么也得攒下一笔钱,有了生活和事业的基础再说。
后来他又提过几次,我都以同样的理由拖下来。
之后,他不再提了,觉得这样也挺好。
我们是两年前结的婚,几年下来彼此早没新鲜感了,但是双方父母很着急,催着办了。那时候房子也买了,公司规模也一点点扩大,我也觉得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婚礼来了不少朋友,但披上婚纱的时候,一点没有新娘的感觉,只觉得完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程序而已。
婚后住在装修好的房子里,房子大了,公司业务也更忙了。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既不觉得有什么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结婚一年后,我们离婚了
发现他有情人,是在结婚快一年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出差特别频繁。我们俩在公司是有分工的,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他管对外的业务,我负责公司内部管理。我选择主内还有一个原因,他别的方面都好,就是嫉妒心太强。一看我和过去的异性朋友来往就多心。一起在外面应酬,如果别人对我多一点关照,他会不高兴。有段时间我们常为这种事争吵,但时间长了,我这么想,既然跟他好了,我又没有别的想法,何苦闹得他不开心?所以主动选择了“主内”。
在此之前我已经有了点猜疑,觉得他在外面有人。他特别喜欢到杭州出差,每次都说是业务需要,但回来后并没有相应的业务拓展。我知道他在杭州认识一个女人,人很优秀,也漂亮,很多方面比我强。她到北京来时,我们还见过面。
我像《手机》里的女主人公那样把他的手机话费到电话局打出来了,发现那段时间和杭州的一部电话每日通话都在一小时以上。这绝对不可能是业务需要,而且很多通话时间都在深夜。
我就明白了。
有一天,他又要去杭州,去之前就很兴奋。过去对他出差我是不管的,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但这次我想验证一下,就说,杭州那边好像最近没什么业务需要,公司这里正忙,先别去了。他马上搬出一个理由,说父亲病了。他父亲在杭州,病了当然得去看望。我嘴上没说什么,到外面买了个电话卡,打到杭州他父亲的手机。对方一接电话,声音很宏亮,没有一点病态。我什么话都没说,把电话挂了,知道他要去会情人。
那天是中午的飞机,早晨五点他就醒了,兴奋得再也睡不着。我其实也醒着,两个人就躺在床上说话。
我对他说,你今天出差,我想到机场送送你。过去他去外地我从不送他,彼此都忙,也没有这种情调。听我说要去送,他很意外,说送什么送,几天就回来了。我说正好没事,还是送送吧。他没有觉察到我的怀疑,拎着包高高兴兴上路了。
那天是个大阴天,路上灰蒙蒙一片。他开着车,我坐在一边,想着七年来的许许多多,心里一阵阵难受。我当时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他看在过去几年的情份上,到了机场忽然后悔了,杭州不去了,跟我一起回家,然后把真实情况告诉我,认个错,收住了,我想我还可以原谅。但是,他一路上没事人似的哼着歌,还用手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一直到机场分别,他朝我一挥手就走了。
我当时觉得,他转身前的这一挥手,我们就彻底“拜拜”了。
可是,我们毕竟有过那么美好的几年,尽管已经知道了结果,我还是要最后确认一下。恰好那时我哥哥也在杭州,我就让哥哥帮我跟跟他们。果然就看见他和那个女人搂着一起进宾馆逛超市。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举着一个冰激淋,拿在手里你一口我一口的。这还是在大街上。
几天以后,他从杭州回来,我又去机场了。对我去接他很意外,但还是高兴。其实在这个时候,我还想听他坦白,认个错,我想还是可以原谅。可是,他取了行李坐在车上东拉西扯,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知道没救了,于是,我把车靠边停好,对他说:我已经决定了,我们离婚吧。
他当时傻了,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告诉他我哥哥看到的场景,之后他懊悔、哀求,发誓,都没有用。我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知道我不能回头,我们在一个月内协议离婚。
新的追求者,让我很迷惑
对于自己的婚姻晓雪一直讲得很平静,只是到后来,语速明显放慢。讲完了,她看着我。
我问:“丈夫的婚外恋有多少时间?”
她眼睛朝向窗户,有点困难地说:“我们结婚一年,他的婚外恋也是一年。”
我问:“是同时吗?”
她仍然不看我:“婚外恋在先,结婚在后。”
我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晓雪想了一会儿,说:“经过六年的恋爱,新鲜感早就过去了。所谓七年之痒,其实根本用不了七年,已经什么感觉都没了。他后来感情出轨,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说着,她把目光转过来:“我想问,激情一般来说到底能有多长时间?”
我说:“激情的长短因人而异。如果情投意和,彼此相处中能够不断制造出新鲜感,激情会长一些。如果感情基础有限,激情就可能短一些。无论是长是短,激情都是有期限的。”
她问:“那么,激情过去以后,婚姻靠什么维持?”
我说:“婚姻通常靠如下几种情况维持。一是激情消失后出现的温情和亲情。二是两人的彼此需要和慰藉,毕竟夫妻双方在心理上能够给予他人不能给予的安慰、疏导、理解和支持。当然,还有很多实际考虑,包括组成家庭后生活成本的降低(如共用一套房子,家务的分工与角色互补),子女的成长和教育,双方父母的认同,整个社会文化对这份婚姻的认定,以及与此相关的种种责任义务,也还包括自我在社会中的自尊形象。
这些都可能成为维系家庭的实际因素。
然而,可以肯定地说,初恋的激情是一定会消失的。”
说到这里,她问:“您说,稍微成功一点的男人是不是都难避免婚外恋?”
我说:“婚外恋在几十年前的中国比较少,在当下的中国比较多。对于成功男人来讲,完全避免婚外恋的,据我所知是少数。”
接下来,我问:“你离婚如此坚决,一点没有迂回的余地吗?”
她说:“没有。”
我问:“还可能复婚吗?”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我反复想了,不可能。”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觉得自己特别受伤害。在六年恋爱和一年婚姻的过程中,我完全投入我们共同打拼的事业中,除了工作需要,我几乎把过去的一切交往都舍去了。有些舍去还不完全是工作需要,也是照顾他做丈夫的自尊心。我在这里全心全意维护家庭,他呢,搞了这么一大篇婚外恋。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在结婚之前就有婚外恋了。他和我结婚,不过是惯性而已。”
我说:“对于那段经历,你有苦恼,或者说感到屈辱,需要倾诉。这我理解,可是如果只是倾诉,你并不需要找我才能完成。那么,你如此急切地找我,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今天真正要问的是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我到底怎样和前夫相处?我们离了婚,但公司并没有分开,我们还共同管理着这家公司。我们至今还在公司里各占50%股份,至今每天都要见面。现在,前夫一直希望和我复婚。我应该怎么对待这件事?感觉很复杂。
第二个问题,我又有了新的追求者。我应该怎么对待新的追求者?这又很复杂。”
我对她的第二个问题很敏感,问:“新的追求者怎么会让你感到复杂,是不是从通常观念讲是不正常的婚恋追求者?”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是在一个酒会认识的。对方四十多岁,有家庭有孩子,事业也成功。那一段,我还没从离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聚会时默默地坐在一角。他主动走过来和我说话,非常体贴。他人长得很帅,我们算一见钟情。他追我追得很紧,我也喜欢这个男人,在他身上看到了成功男人的魅力,很久没有过的激情又出现了。”
我说:“可是你刚才说,他是有妇之夫呀。”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是。但我并不要求他和妻子离婚,我只要这么一份感情。”
我问:“你觉得可以和一个有妻子的男人发展感情吗?你允许自己这么做吗?”
她说:“我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我没有觉得自己不道德。”
我说:“既然这样,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沉吟了一会儿,她说:“我们认识以后,他对我有过很多允诺,也提出一些要求。我不知道我和他往下会怎样发展,能不能再往前迈一步?”
我说:“你已经说过,你并不要这个男人的婚姻,那么,你所说的往前迈一步就只能是性关系了。对此,我肯定不会给你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结论。我不会特别简单地说,你和他是好下去呢,还是就此了断。那么,我要告诉你什么呢?我要通过对这个过程的分析帮助你认识自己。你未必很清醒地认识自己。一旦把你梳理清楚了,你自己就会慢慢找到结论。”
接下来,我对她说了我的判断。
我说:“通过你的讲述和答问,我对你有几个判断。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性呢?
第一,你是个看来很温和、有承受力、能够忍辱负重的女人。我注意到,即使在谈到前夫情人的时候,你的用语也很温和:‘人很优秀,也漂亮,很多方面比我强’。仅仅这一句描述,就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毕竟她是你的情敌,你因她而失去丈夫。我从中看到你待人的宽和。”
她笑了,插话道:“我特别善于和人搞好关系。公司里很多女孩,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我和她们相处不错。”
我说:“那么,表面看来你很能和人。但同时,你在重大抉择时下了决心也会毫不犹豫。很多女孩不一定有决心放弃稳定的工作去办什么公司,但是你敢。所以,你的性格是绵善中又很果断。就像你对待婚姻,一旦前夫做事超出了你能容忍的限度,你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点头:“是这样。”
我说:“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性格呢?通俗话讲,表面看来好欺负,但其实最不好欺负。在一般情况下,你很能容忍,但出了一个界限,你很不能容忍。你要理解自己的这个特点。如果今后再遇到事情,你肯定还是能容忍的事情很容忍,过了一个界限,你肯定不容忍。这一点,希望我们能够达成共识。”
她点头:“是。”
我说:“第二,在感情问题上,你要求对等。当你为共同的家庭和事业打拼时,你要求丈夫付出同样的努力。当你为保护丈夫的自尊心做出了足够牺牲时,如果丈夫对你过得去,哪怕不那么体贴,你能忍受。可是,丈夫在感情上欺骗了你,使你感到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对等的回报时,你接受不了,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她马上说:“是,这样对我太不公平。”
我说:“你看,这句话情绪多强烈,很暴露你的品性。
第三,表面看来,你是个自尊心不太过敏的女人,别人说长道短、有个风言风语你不太在意,但实际上,你的自尊心在某些方面反应很强烈。在你对整个事情的描述中,你不仅因为对方在感情上抛弃了你,背叛了你,你还在相当程度上觉得脸面受了伤害。”
晓雪说:“是,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谓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我这样好心待你,这么打拼,你却在外面胡搞,我是不能接受的。”
我说:“这是你需要看清楚的地方,你在自尊心方面的反应是很强烈的。
第四,在婚恋问题上,你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和模式,你要求一个相互厮守的家庭,任何一方都不应犯规。如果你的前夫没有婚外恋,你会允许自己有婚外恋吗?比如在家庭稳定的情况下,即使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成功男人,比你的丈夫还优秀,你会婚外恋吗?”
她摇头:“不会。”
我说:“这就是你在感情上的第一个模式。在合法的正常家庭,你遵循这个模式,对方犯规你不容忍,你也不能容忍自己犯规。
可是你发现没有,你还有第二个模式呢。你现在介入了别人的家庭,那个男人是有妇之夫,他和你的关系就是婚外恋。
你对这位男士没有道德要求,理由是不想和对方结婚。你允许自己进行这种通常说来‘不正常的婚恋行为’,这是你当下的一种模式。
可是你想过没有,对方的妻子正处在你离婚前的状态。我并不需要听这个男人创业成功的故事,我也愿意相信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甚至愿意相信他很真诚地爱你。但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必须面对的一种困境。
可以想像,这对夫妻也曾经历过从无到有的创业过程,也可能像你曾经经历的那样,有过对未来生活的梦想,在共同打拼的这些年历尽艰辛。你告诉我,你前夫的情人并没有对他提出婚姻要求,但这并没有减少你受到的伤害。那么,现在如果由于你的介入而破坏了这个男人的家庭格局时,他的妻子儿女该怎样承受?是的,许多女人面对如此情境只能用沉默做出应对,但并不说明她们没有痛苦。对于对这个家庭可能造成的伤害,对于来自这个家庭的妻子和儿女的道义谴责,你有没有勇气面对?这些你都要想清楚。”
她显然没有精神准备,一时有些震动。
我说:“此外,你能保证自己和这位成功男士的婚外恋,是他唯一的婚外恋吗?”
她一下愣了。
我说:“对于这样一个很有成就、很有魅力的商人,用你的话说是‘一见钟情’,之后感情迅速升温,进而提出种种要求,包括性要求,那么,完全可以想像,在你之前,他可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这样的情况。你有思想准备吗?你说自己并不排斥她的妻子,因为妻子在你心目中是合法的。然而,如果对方的婚外恋不止你一个,你接受不接受?”
她断然说:“绝对不能接受。”
我说:“你在这里要求的还是对等。你要明白这一点。”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等着她的反应。
她很长时间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说:“自从离婚以后,我一直非常苦恼,为了离开苦恼的深渊,觉得一定得抓住一根稻草。”
我点头:“这个男人也许就是这样一根稻草。你想借助他走出痛苦,它有一种短时效果。但接下来怎么办?我不会替你做出结论。至于你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到底怎样和前夫相处?我的建议是,继续共事,像朋友一样的相处,不一定复婚,但也不绝对排除复婚的可能。”
离婚不容易,复婚更加难
在我们分手之前,晓雪讲了离婚后与前夫的故事:
后来听说,我们离婚之后,前夫和那个女人也断了。可能是因为歉疚,离婚时前夫把房子留给我,一个人搬出去住。生活自由了,出差的次数却明显少了。过去公司里的应酬我基本不参加,但现在他总求着我去,找机会和我说话。不久前我过生日,他瞒着我搞了一个大大的‘派对’,订了那么多鲜花,请来许多朋友。我嘴上不领情,心里还是感动的。这是久违的浪漫,可惜来得晚了点。
几天前的一天,下班时他对我说,想晚上一起喝喝茶,我刚想拒绝,他说商量一下公司的工作,我只好同意了。
他预先在饭店订好了座位,点的都是我平日喜欢的饭菜。我已经下决心不再感动,但还是动了点心。
席间他不怎么动筷子,只看着我吃。我说:你不是想商量公司的事吗?现在可以谈了。
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说: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冷着脸,但心里像被刀扎了一下,猛的一抽。他转身从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是最不起眼的那种普通的玻璃瓶。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条。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说:你怎么还保存着这个?
那是我们刚刚住到一起时写下的纸条。因为跑业务,常常黑白颠倒。有时他回来我已经睡了,我起身时,他刚躺下没多长时间。我们就会在临睡时或离家前互留纸条,比如“早饭热在锅里”,比如“冰箱里有煮好的鸡蛋”,比如“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粽子”,或者“今晚我有应酬,不能在家陪你”,等等,当然还会有一些甜密的话语。我早就把这些纸条忘了。
我问: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
他说:当时随手塞到瓶子里,并不是刻意的,只是觉得好玩。后来放在箱子里,自己也忘了。分开后一个人待着,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情,偶然发现了这个玻璃瓶,一遍遍的看里面的纸条,每次看都特别难过。觉得自己不懂得珍惜。
晓雪慢慢讲着自己的故事,脸色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
对于她未来的生活,对于她所面临的困境,我没有讲出任何结论,但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