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鹏远家迎来了危机之夜,门卫受命任何人不得进入。在焦鹏远的书房里父子相对而坐,意在力挽狂澜。
“爸爸,根据您说的这些情况,沈石是早让陈虎给盯上了,所谓嫖妓,不过是他们做的一个局!”
焦鹏远坐在他的书房的安乐摇椅上,默默地点点头。
“爸爸,现在着急也没用,要冷静地一个一个地解决。据我分析,沈石还不敢往您身上泼脏水,最多也就涉及到我为止了。”
焦鹏远止住摇椅说:“沈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和他有什么事吗?”
“吻,这些您就别问了,我的事我有办法解决。我对您最担心的是何启章死的头天晚上,您和他的那番谈话,沈石要是当成揭发何启章的材料给抖落出来,对您还是有些不利。”
“咦,你怎么知道我和何启章谈过话,是沈五告诉你的?”
“您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啦!五月二号夜里,我跟何启章见过两次面呢,一次是在他找您之前,一次是在他找您之后,你们谈话的内容是何启章告诉我的。你们谈了一亿元被套牢的事。”
焦鹏远生气地从摇椅上站起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公开插手市委市政府的事,你就是不听。手伸得太长,手伸得太露,不但你会被人捉住,连我也不光彩厂焦东方扶住晃动的摇椅说:”爸爸,要不是我帮您,事情早就闹大了,根本耗不到今天。
您什么事也没有,要是出问题,就出在您那张批条上。他妈的,何启章到死也没交出您那张批条!“
焦鹏远惊异地眨着眼睛。
“你倒成了市委书记啦!”
“您还别说,我要当市委书记,保证滴水不漏。您知道您的毛病出在什么地方?毛病就出在您要是看上一个人后使用的时间太长。千钟、郝相寿、李浩义、何启章,用了十几年。
奴才用时间长了,就摸准了主子的脾气,甚至把主人的小辫都插在手里,当成敲诈勒索、升官发财的工具。即使奴才忠心耿耿,该换就得换,远远地打发到别处去。‘铁打的江山,流水的衙门’这句老话您都忘了。反过来说,衙门口的人要不像流水似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这江山也铁打不了。上来的忠心耿耿,走了的感恩戴德,您倒好,净顾着念旧情了,闹得谁都能抓住您点儿小辫子。何启章为什么不把您的批条交出来?他不就是学习张学良嘛,藏着蒋介石不许抵抗的手令,到时候拿出来给自己洗脱罪责。这样的人,您竟然顶风提拔他当上常务副市长,您冤不冤啊!“
焦鹏远被儿子的一番话说得顿时清醒。
“人心难测呀!他们抓沈石,竟然不跟我打一声招呼,真让我寒心。”
“不是我说您,爸,您就是嫩点,缺少党内权力斗争经验。您要是早把《资治通鉴》读烂了,那里什么绝招儿没有呀!不过现在读,晚啦!您要读,就读李后主的词吧,跟您现在的心情倒相近。”
焦鹏远摆摆手,“别说了,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歪批三国。”
“爸,李后主的词抒发的是失去权力的痛苦,我们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爸爸,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您有我这个儿子给您保驾护航,保证您照样画圈!”
写字台上的电话响起来,焦东方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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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谁呀?”
“我是马忠良呀!你是东方吧,焦书记在家吗?我往市委打电话,他没在呀!”
“你等等,我看他在没在。”
焦东方捂着电话筒。
“马忠良的,找您。”‘焦鹏远烦躁地摆手。
“不接,不接,在家里都不能安静呆一会儿。”
“您还是接吧,他肯定听说沈石被捕才慌了神,您给他打打气,稳住他。”
焦鹏远点点头。
“马局长,你稍等,我爸一会儿就来。”
焦东方把电话放在写字台上,在屋里走了几步,故意弄出脚步声,然后示意父亲接电话。
焦鹏远拿起电话。
“忠良,有什么事?”
“焦书记,那一亿元的窟窿,我怎么也堵不上,反贪局追得很紧,怎么办呢?您能不能从哪拆借一点,先补上?”
“这是你和何副市长干的事,你们要负责到底,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印钞票的厂长!”
焦东方接过电话。
“马局长,那一亿我帮你堵上,就这几天吧。你放心,什么事也不会有。具体怎么办,等咱们见面再说。”
“东方,你要真能墙上,过几个月,我一定还上。”
“好,就这样吧。”
焦东方挂上电话,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你瞎许愿有什么用,你上哪儿给他弄一个亿?”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为什么早不用?”
焦东方又是神秘地一笑。
“过去没办法,现在刚好有个机会。我这就去办。”
“你说说,我心里好有底。”
“您就睡您的大觉去吧,我的事您甭操心。”
这时,焦东方身上的汉显BP机发出呼叫的长声。
他按动键钮。
BP机上出现一行字:“请打开手机,沙莉。”
焦东方掏出袖珍手机,果然响起铃声。
“沙莉,什么事?”
“焦总,杨可的哥哥从四川老家来了,我已安排他住下了。”
“很好,我这就回去。”
焦东方关闭手机。
‘爸爸,我回饭店有点事。那一亿元,你就等我消息吧。“
焦东方回到地平线饭店他的办公室,立刻用国际长途直拨瑞士一家银行的电脑查询中心。他连续拨了五组数字,在收到对方电脑用英语反馈的信息后,按照指令,又拨了两组数字,银行电脑确认了两组数字无误,又发来一次指令,焦东方又拨出两组数字。这分三次拨出的九组数字是他的瑞士银行账号的电脑查询密码和操作程序。
九组数字无误,银行电脑查询中心同意发传真。
他打开传真机,很快,一纸简短的英文传真打出来:最新存入您帐号一笔款项的金额是二千五百万美元。
焦东方撕下传真纸,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火苗他想,孙奇还算有信用,但怎么才入了二千五百万美元?也许其它的钱他存入了另外五个账号,也许他在调动资金时遇到了麻烦?不过,塔那一亿人民币的窟窿是绰绰有余。他很清楚,堵窟窿的一个亿算是打了水漂,马忠良根本还不起这一个亿。但这一个亿关系到父亲的生死存亡,关系到稳定全局,只好忍痛舍弃。
怎么拨到财政局的账号上才安全呢?直接拨到财政局账号上,国外来的一大笔资金必然受到怀疑,搞不好还会暴露他在瑞士的账号,尽管除了他的密码指令,任何人也取不出一块钱,而这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暴露出来总不安全。对,先转到国内一家账号上,再从这个账号拨到财政局的账号上。
想到这儿,他给深圳一家投资公司打电话,公司老总是他的同学,也是高干子弟,生意做得很大。
“亮亮吗?我是东方,听说你工程搞得够大的!”
“支持国家重点工程,匹夫有责嘛!对不对,焦哥?”
对方在电话里一阵得意的笑声。
“深圳够热的吧!亮亮,你给我办件事。”
“说吧,什么事?”
“我从瑞士一家银行给你打过去一千三百万美元,你按中间价给我兑成一亿人民币,打到我指定的账号上,剩下的几百万零头,都归你。”
“这好办。我收到后,第二天就给打过去。”
“我相信你。你在你的账上补个资金往来的手续,日期怎么填写,我用传真发给你。”
“这都好办。国外的款什么时候打过来呀?”
“我立刻发指令,很快就到的,你接到后立刻给我打过来,我急用。”
“焦哥,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你一向是把国内的钱往国外折腾,现在怎么河水倒流啦?”
“一言难尽,见面再聊,我发指令去。”
“拜拜。”
对方挂上了电话。
焦东方拿出一枚刻有“乾隆通宝”的大铜钱,每每遇到举事不定,他都靠“乾隆通宝”
作出抉择。
如果扔起三次,每次落下都是正面,那么事情就百分之百能成功;如果是两次正面,一次是反面,那么事情只有六成的把握;要是两次反面一次正面,就是到了嘴边的鸭子他也不吃。屡试不爽,对此道他深信不疑。
他抛向空中,落下来的“乾隆通宝”是正面,他觉得开头不错。他再次抛向空中,铜钱落在老板台上滴溜溜转动,静止下来后是反面。他心中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不祥之兆。
就看最后一次了,如果仍是“乾隆通宝”,那么至少有六成的把握。他把铜钱双手捂住,心中默默祈祷,乞求上苍降福。他双手撒开,铜钱掉在老板台上后又滚到地面上,像小车轮轭似的往前跑,终于躺倒在沙发腿下。
他不敢去捡起铜钱,如果是反面,那么即将开始的一系列计划就难于成功。发呆挡不住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给自己壮胆,走到沙发旁,蹲下身,睁大眼睛看。
反面!
他的脸刷地苍白,像涂上一层白石灰。他拉起“乾隆通宝”,在手心里来回掂动。按照他给自己定下的法则,这两反一正是举事不利的象征。怎么办?就此罢手,束以待毙?不行,绝不行!鸡脑袋割下来,翅膀还扑腾呢!他回到老板台前,拿起电话,用密码向瑞士银行发出调一千三百万美元到深圳的指令,得到银行电脑的确认,他放下电话。
按铃,沙莉进来,焦东方说:“你把杨可的哥哥安排住在哪儿了?”
“就住在咱们饭店里。”
“他住在这里不合适。你给丘思雨打个电话,把他安排到新月饭店。住好后,让他去买牙膏等生活用品,然后送到拘留所,给他弟弟送去。他是亲属,有权给犯人送东西。”
“好的,我这就去办。”
沙莉离开。焦东方忽然想起要是朱妮在身边,她办起这些事该多么得心应手,不知道混蛋何可待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她要是真在香港,就让何叔给查一查,兴许能找到,不过现在还顾不上这件事。
现在,只差一件事还没有着落,何启章把爸爸的批条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何启章死后,由千钟和郝相寿负责清理了何启章的全部文件和会议记录,没有发现焦鹏远的批条;接着又清理了何启章家中保管的文件,也没有找到批条。焦东方对郝相寿下了死命令,一定找到批条,但翻箱倒柜还是一无所获。能在何可待手里吗?焦东方向着自己。不可能。与何可待多次接触,显然他对批条的事一无所知,以何可待暴躁的脾气,批条要是在他手里,他早以此相威胁了。在宋慧慧那里吗?他问过她,她连听说也没有听说过。当然更不可能在马忠良手里,要是在他手里,他早拿出来给自己开脱罪责了。
那么究竟在哪里呢?
“何启章呀何启章,你到死还在捉弄我!”
杨可的哥哥杨仁在沙莉的安排下住进新月饭店。
一接到地平线饭店人事部来的通知,他立刻从重庆起程北上,想尽早见到在狱中受苦的弟弟,而全然不知这是焦东方杀人灭口计划的一部分。
绝不能让杨可活着,焦东方从焦小玉嘴里知道并经蒋月秀和他在公安局的内线证实了杨可还活着的消息后,他就想好了除掉杨可的方案,利用亲属探视把毒药送进监狱,即便败露,也只能追查到杨仁为止。
他下令沙莉不要陪杨仁上街去买东西。
杨仁买了背心、短裤、拖鞋、毛巾、牙刷、被子、肥皂、香皂等一大堆东西,拿回了新月饭店他的房间。摆在床上,然后出去了。
趁杨仁上街吃饭的机会,焦东方偷偷进了杨仁的房间,他找出了杨仁买的牙膏,把氰化钾填塞进牙膏顶端开口的部分,又悄悄地溜走。
他得意地回到地平线饭店,下午杨仁把这些东西送进拘留所,杨可只要刷牙就会立刻毙命。
这是一招险谋,但他明知有险也只有走下去,因为杨可知道和参与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随便说出一件他就会锒裆入狱。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放心,杨可真的还活着吗?如果他活着并且交待了问题,那么我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答案只有两个,或者杨可已经死了,或者杨可虽然活着但仍然在死扛。对不起了,我的好兄弟,你能红过今天,扛不过明天,为了一劳永逸,我只好送你上路。
不行,还是要再核实一遍,免得弄巧成拙。焦东方想到了权重位高的“大哥”,只有他才能核实杨可的死活。他深知,除非迫不得已,不能用琐事麻烦“大哥”,但此刻情况紧急,只好动用这层平日不可擅用的关系了。焦东方想到这里,拿起电话,他要和那个神通广大的“大哥”作最后的核实。
焦东方拨通电话:“大哥?是我,东方,请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个有病住院的朋友到底怎么样,你再给查查。我等你电话,拜托了。”
“好吧,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一有消息,我马上给你电话。”
杨仁把牙膏、毛巾、背心等物装进背包,然后离开。在新月饭店门口上了一辆黄色面的。
“去看守所。”
“那我得先去加油,好几十公里呢。”
面的行驶在街道上。司机与杨仁搭着闲话。由于劫抢出租司机的案件不断,司机为了自我保护,便用闲谈来摸乘客的身份。遇上可疑之人好早作防范。
“看守所?去看谁呀?”
“去给我弟弟送东西。”
“你弟弟是经理?”
“是经理的助理。”
“这就对了。看守所里现在是经理多,快成经理进修班了。”
杨仁奇怪地说:“这为啥子哟?”
“这想挣钱的,能有几个不出事的,对不对,老哥?”
半个小时过去了,内线没有来电话,焦东方忐忑不安,他想起用“乾隆通宝”占卜两反一正的结果,这是举事不利的警告。以往由于遵从“乾隆通宝”的占卜,所以才逢凶化吉,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神谕,因而心绪不定。
焦东方拿起电话打到杨仁的房间,没人接,又打给丘思雨。
“喂,思雨吗?我是东方。”
“听出来了,焦大公子,要我为你效什么劳?”
“住在你处的那个朋友,我刚打电话,没人接。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你别放下电话,我用另一台电话问问门卫看。”
丘思雨拿起内线电话说:“门卫,那位四川来的杨先生,是不是出去了?”
“他刚走,我看见他上了一辆面的,拿着一个旅行袋。”
丘思雨放下电话,拿起外线电话说:“焦大公子,他出去了。坐一辆出租车。”
“你问问,是什么牌子的出租车。”
“门卫说是面的。”
“好,谢谢你,拜拜。”
焦东方刚放下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拿起电话。沙莉在旁边站立。
“喂,是大哥吧?”
“我是大哥,打听清楚了。你说的那个人,进来后的第二天早上,就悄悄拉到医院太平间去了。我还听说,拉进去时就是个死尸!”
“好,谢谢你。”
他妈的,你们给我做局!焦小玉、蒋月秀都不是好东西,想引诱老子上钩!必须在杨仁到达拘留所前把他堵截回来!既然是公安局下的套,他们肯定要检查所有的东西,不是一般的检查,是一件件的化验。陶铁良,你够黑的,看我有机会收拾你!
焦东方对沙莉说:“犯刘思德叫进来。”
刘思德是焦东方另一名卫士,杨可被捕后他一个人守在办公室门外。刘思德进来。
“焦总,找我什么事?”
“快,开你的车,去追一辆车。”
焦东方与刘思德上了奔驰。刘思德坐在司机座上问:“去哪儿?”
“看守所。”
奔驰车朝位于北郊的公安局看守所开去。
“焦总,咱们追什么车?”
“一辆面的。”
“有车牌号吗?”
“没有,谁也不会专门看车牌号,追吧。”
“那怎么找呀?满世界全是黄面的。”
奔驰车超过一辆又一辆面的,焦东方探头观察面的里的乘客,没有看到杨仁的面孔。
“加速,我们只有先开到看守所门口去等他了,但愿我们能走在面的前面。”
乾隆爷!保佑我吧!既然你用两反一正对我事先发出了警告,你就救人救到底,让我赶在面的前面到达拘留所。
焦东方双手合在胸前,默默祷告。这一次没有中公安局的圈套,使他更深信“乾隆通宝”
的灵验。
奔驰车到了看守所门口。
今天是往里送东西的日子,门口停着七八辆车,但没有黄面的。焦东方忧郁地说:“会不会是杨仁已经进去了呢?”
“没准。
“思德,车停在这里不合适,太扎眼。你把车开到拐进来的路口上,装作修车,也许杨仁还没来。”
奔驰停在通向拘留所必经的岔道路口,能看清拐进来的每一辆车。
焦东方紧张地坐在车上,目光不放过每一辆黄色面的。
一辆黄色面的减速朝路口里拐,刘思德拦住车。
“师傅,带着大号扳手吗?”
“没有。
刘思德看见车里只有一个老太太,便挥挥手。
黄面的拐进路口,朝看守所驶去。
焦东方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杨仁的车早该到了,十有八九他已经先进拘留所了。那我该怎么办?虽然杨仁不知道我接触过他的牙膏,供不出我,但陶铁良不好斗呀!悔不该不听乾隆爷的神谕,我被逼入了绝境。乾隆爷,如果你让杨仁的车还在路上,我能把他截住,回饭店以后,我一定把大堂命名为乾隆堂!请能工巧匠刻上“乾隆堂”的大匾额,挂在总服务台的中央,让中外宾客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大名!
又来了一辆黄面的,焦东方一眼看见坐在司机旁边的正是杨仁。他赶紧招手拦住,扔给司机一张五十的钞票,一把拉杨仁下了车。
“你的旅行袋呢?”
“在后座上。”
焦东方推开面的的推拉门,拿出手提袋。
“走,上我的车。”
杨仁对焦东方的突然出现莫名其妙。
“不去看我弟弟了?”
“今天不见家属,回去再说。”
杨仁被推上奔驰车。
焦东方庆幸自己没有落入圈套,兴奋地说:“打道回府!”
车刚一掉头,焦东方忧伤地说:“杨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弟弟死了,是服毒自杀。说你弟弟还活着,是公安局的圈套。”
杨仁目瞪口呆。
“他死了?”
“我的消息千真万确,要不怎么从看守所把你截回来了呢?”
杨仁禁不住哭起来,“小弟呀!你怎么寻了短见呢!”
“你放心,你弟弟在饭店干得很好,我给你十万块钱,拿回家去开个小买卖,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我一管到底。”
杨仁哭泣,说不出话。
“你给杨可送的东西用不着了,留下给我吧,省得看见它们伤心。”
焦东方从杨仁怀里拿过装有毛巾牙膏等物的背包。
奔驰车驶回地平线饭店,他回到办公室,从杨仁的背包里取出他装氰化钾的牙膏。
焦东方一手抓住猫的脖子,那是沙莉的宠物,他把牙膏往猫嘴里挤。
猫当时毙命。
焦东方自言自语:“氰化钾是厉害。”
焦东方拿着牙膏等所有物品到了锅炉房,打开锅炉门,把死猫和氰化钾牙膏扔进炉火。
数十辆奥迪车停在豪华酒楼门外。
武装警察及交警等七八个人非常忙碌,指挥着车辆停靠,驱赶闲人。
千钟、林光汉、张广大、孔祥弟、方浩等人一辆辆车到,小姐为每个人打开车门,每名小姐引一名干部进入酒楼。
警察处在高度戒备中,这是二级勤务的阵势。一级勤务只有在国家领导人在场时才会出动。
十几名厨师紧张操作,各种配料琳琅满目。
两名干警守在厨房,一名干警把厨师长叫过来说:“所有的菜都要封样留底,用薄膜封严后放到冷柜保存四十八小时。”
厨师长应承着:“您放心,这个我们懂,接待首长进餐也不是头一回了。照老规矩办,封样留底,万一首长吃完饭有点毛病,好查是不是?”
“你真是个明白人。”
“您放心,蔬菜、肉类都是从市委农副基地提上来的,生猛海鲜也都是个个检查,我们有几个脑袋,恐怕出什么毛病。”
“我们也是执行公务,按程序办,谁进的料,谁切的菜,谁和的面,谁炒的菜,都要签字,有了责任好追查。”
厨师长擦汗说:“明白、明白。”
周森林、蒋大宾等一批干部乘车来到酒楼,小姐们依次打开车门,迎上。
焦鹏远的车驶来,四名干警跑前跑后,几个小姐迎上。
焦鹏远下来,微笑招手。
焦鹏远在台阶上因失神被绊个跟头,险些摔倒,被两名小姐扶住。
三张大台座无虚席。市里主要干部都在座。个个表情轻松,内心紧张,焦书记没有什么缘由请客,不知卖的是什么药。
焦鹏远很动感情地说:“今天不是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以往,我们太习惯庆祝欢乐,其实,苦恼才是通向真理的小道啊。我宣布一条纪律,今天不是什么会议,也不是工作午餐,今天谁也不许说官话,说套话。整天说官话、套话,你们烦不烦?今天可以不说话,只喝酒,要说就说心里话。说实在的,我们已经习惯说官话、套话、空话,连正常人的话怎么说,都不熟悉了。我今天就试试说几句心里话。”
每个人都对市委书记的这番话感到奇怪,但都沉默着。
有一个干部鼓了两下掌,见没人应和,又止住了手。
“我现在真是觉得累了,我指的不是工作上的累,是身心两疲惫呀。你们呢,你们累不累?我看我们也累,可能比我还累。想讨我喜欢的人,要变着法儿说好话,还得不重样,你说累不累?恨我的人,要在我面前隐藏他们真实的想法,说些假话来骗我,你说累不累?想让我下台的人,背地里整我的材料,又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我干,只好偷偷摸摸,你说累不累?”
焦鹏远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方浩由于紧张而碰翻了酒杯。
“你们谁也不要紧张,我说过,我说的是心里话。心里话不能当文件使用,也不是什么指示,不算数。现在,我为你们的累,不管是属于哪种累,干杯!活着,不容易呀。大家都不容易。”
焦鹏远依次和方浩、林光汉等所有的人—一碰杯、报以微笑。
而干部们表情各异,几乎冷场。
焦鹏远一饮而尽说:“你们都知道最后的晚餐这幅画吧,耶稣对他的十二个门徒说,你们之中有一个出卖了我,我知道是谁,但我不说。吃菜,吃菜,现在是大白天,咱们也不是最后的晚餐,来,大家请随意。”
没有人动筷子,气氛凝重而凄然。
方浩明白,焦鹏远说他是出卖耶稣的犹大。是的,我是你向中央组织部举荐的,但能因此而牺牲原则吗?也许会有人说我是卖主求荣的小人,说我是一心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野心家。说吧,我承受这一切,因为我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不是你焦鹏远的家臣。
方浩喝醉了,很多人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他,宴会像是丧礼般凝重。
宴会之后,焦鹏远非常疲倦,就来到宋慧慧处。
焦鹏远躺在宋慧慧的大腿上。
宋慧慧轻轻给小睡的焦鹏远抚摸前额。
焦鹏远双目微闭,神情肃穆而悲凉。
他沉重地长叹:“唉!派别绞杀,历来如此呀!”
宴会后的第二天。
方浩忐忑不安地进入焦鹏远办公室。焦鹏远不停地咳嗽。
“焦书记,你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焦鹏远冷冷地说:“不敢劳你大驾。我是不是现在就把我的椅子让给你?”
“焦书记,您对我有误会。”
“是我对你有误会,还是你对我有误会?你们明着抓沈石,布置好了圈套,暗地里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我这把交椅来的。方浩,你是我提拔上来的。如果我提拔何启章、郝相寿,是提拔错了,提拔你应当没错吧。”
“焦书记,沈石的问题确实严重。检察院已经批准,正式逮捕了沈石。”
“那还不是你在高检下的手段?方浩呀方浩,你也搞起排斥异己啦。我知道,你也是小角色,别人的马前卒,充其量也不过是堂前舞剑的项庄。我看不起你,你给我出去,除非你拿到了任命你为市委书记的通知,再进这个屋。”
方浩难过地离开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
方浩明显地消瘦了。沈石被拘留后,四天内换了两处监押地点。许多人慌了神,有的打探消息,有的贿赂看守人员往里送条子,企图与沈石串供。为了避免串供,方浩秘密地把沈石转移到新的拘押地点。
陈虎与焦小玉被召到方浩的办公室。周森林已经在这里。
焦小玉见方浩神情憔悴,说:“方书记,你的精神压力够大的吧?”
“你看出来了?”
“那还看不出来,眼圈都黑了。”
方浩苦笑说:“抓了沈石,把市委的天捅了个大窟窿,能不灌进风来吗。风大点好,把尘土吹开,使样样东西、各色人物,都露出本色。今天找你们来,第一件是通知你们,拘留马忠良行动暂缓。”
陈虎不解地看着方浩。
“怎么,方书记,您顶不住压力了?”
周森林申斥道:“陈虎,你是怎么说话呢?不是压力不压力的问题,是情况有了变化。
这几天,马忠良来了精神,放出风说,一亿元资金找到了,原来划给深圳一家什么单位资金往来,对方已经同意马上把钱打回来。我们就再等等看,看看他还玩什么新花样。“
陈虎松口气说:“真能追回来,倒是一件好事。但是不对呀!据沈石交待,一亿元打到了冯艾菊的账号上,账号已经被查封,怎么会突然从深圳冒出来?”
周森林点点头,“你的反应很机敏。第二件事就是你立刻去H市提审冯艾菊和李浩义,核实一亿元的情况。”
“第三件事,要辛苦小玉了。”
“是!”
方浩摸着胡子茬说:“哈南,还没布置任务呢,第三件事很辛苦,小玉,你要解开何启章在五月三日凌晨三时去了什么地力和什么人见面,就一定要找到那辆白色皇冠出租车的司机。”
“是呀,本市白色皇冠出租少说也有几百辆吧,又分别属于不同的出租汽车公司,不太好找。”
焦小玉的眼睛一闪一闪地转。
“不难找。我市有夜间电话预约服务的出租公司并不多c沈石看见出租车开来,又鸣了喇叭,这是招呼雇车的人。显然,何启章是在和马忠良谈完话后,用电话叫的出租车,出租汽车公司肯定有值班调度记录,我估计五月三日凌晨三点,不会有几个人电话叫出租车,所以不难找。我一定能找到。”
陈虎投来的目光有钦佩也有爱慕。焦小玉仿佛没有觉察。
方浩对焦小玉的回答很满意。
“畸,我们的小玉水平不比陈虎低吧!还有一件任务交给你,现在初步认定焦东方运走的是市委和市政府的礼品,都是外国友人送的,有的价值连城,有的不值钱但意义重大。小玉,你继续追查木箱事件,运走了什么礼品,一共有多少件,上海、重庆的收货人是谁,礼品现在何处,你给我调查清楚。”
陈虎眉毛拧在一起,“这回就够你哈啦!”
“把外国朋友送的礼品光天化日之下盗走,他们真干得出来!”
方浩长叹一声:“这件事恶劣的政治影响比经济损失要大得多,在国际社会,这纯属丑闻。要是几经倒卖,礼品流落到社会上,被外国朋友再认出来,这影响有多坏。你们一定要全数追回礼品,不能让任何一件流到社会上去。”
这一夜,窗外飘起了细雨。惆怅的雨丝编织惆怅的网,焦小玉觉得自己在这张越来越密的惆怅的网里憋得喘不出气。
她仁立在窗前,任凭飘进窗内的雨丝拂拭她的脸。她每天照镜子发现自己一天老过一天,才二十几岁眼角就出现了鱼尾纹,更让她悲伤的是发现自己的心也老了,比出土化石还老,因为她已经不会笑了,连强挤出来的笑容也没有。
两个互相仇视的男人同时撕扯着她的心。哥哥东方那一头是割舍不了的亲情,以家族利益为道德基础的伦理之绳紧紧缚住了她的身心和情感;陈虎那一头是今生来世不会再有的爱情,附加在陈虎身上的正义与真理的力量又不可亵读。无论她倒向哪一头,都必将深深伤害另一头;得到这一方的爱,便失去另一方的爱;但这两种爱谁也不能代替谁。难道我的一生只能获得残缺不全的爱,带着对另一方的内疚生活吗?
此刻,两种爱都离她很远,很远。接过真理与正义交给她的匕首捅向哥哥的心脏吗?看着他消亡在妹妹的手里?不,这太残酷了,为什么我非要当检察官呢?
雨中,她感到自己的孤独,自己的无助,更可怕的是这种孤独与无助的心情不能向任何一方倾诉。
也许,我明天突然出了车祸而死,一切才能好转,一切才能在我不伤害所爱的人的前提下解决。
继续与陈虎冷漠地对峙下去?不,我爱他,虽然他不会给我带来哪怕片刻的安全感和幸福。还是结束它吧,结束!结束!结束它,算作是我对自己背弃人伦的自我惩罚。
焦小玉决定在第二天送陈虎去机场时把感情来个了断。
焦小玉握住陈虎的手说:“祝你马到成功。”
“谢谢,也祝你成功。”
焦小玉把一个纸条塞到陈虎手里,转身下了机场入口处的台阶,上了切诺基。
陈虎打开纸条看:如果我们之间有过以往的话,那么请记住,我已经把它埋葬!
焦小玉抹了一把无声的泪水,驾驶切诺基冲出停车场,一路疾驶,似乎是逃离自己的身影。
当她把车开进出租汽车管理处大门时,泪水已经干了,对陈虎的爱已深深埋进了心灵的坟墓。
她进了出租车管理处办公室说明来意。“我要找一位今年五月三日凌晨三点左右,到市政府拉过客人的司机,他开的是辆白色皇冠。”
负责接待的主任说:“这就难了。我们有五百多辆白色皇冠,属于五十九家出租汽车公司。而且,司机的流动量大,今天在这家公司,明天就可能到那家公司去了。这样吧,既然与案件有关,我派人专门协助你找那辆白色皇冠。”
“你们要是用电脑管理,建立起网络,那就方便多了。”
“是呀,但是钱呢,钱从哪儿来,也就是勉强维持。”
进来一名干部,“主任,你找我?”
“你立即把本市白色皇冠的出租司机抄一份名单,并寻找五月三日凌晨三点到市政府拉过客的司机。”
离开出租车管理处,焦小玉驾车驶向公安局。忽然,在她旁边的车道上一辆奔驰560跟上来与她并行,奔驰鸣了两声喇叭。她侧过头一看,焦东方在奔驰里笑着冲她招手。
奔驰抢过她一个车身来别她。焦小玉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焦东方从奔驰下来,走到切诺基旁,隔着车门打招呼,“小玉,真巧,碰见你了。咱俩好好聊聊。”
焦小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这种地方不许停车,警察要罚款,弄不好还要扣驾照!”
“没关系,有我呢!”
“东哥,你是一点不浪费你的特权呀!”
“走,到富豪俱乐部,我请你喝鸡尾酒。美国来的调酒师,味道好极了。”
“好吧,你带路,我不认识。”
“OK!”
焦东方上了他的奔驰车。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向新近落成的富豪俱乐部驶去。
两辆车在富豪俱乐部门口停下,焦小玉与焦东方步入俱乐部台阶。
门口接待小姐对焦东方鞠躬,“焦总,欢迎光临。”
焦东方请焦小玉坐在吧台高凳上。
“每名会员年会费十二万呢!我给你办一张会员卡,你来消费时,把账记到我的头上就行了,我一季度跟他们结一次账。”
侍者微笑着过来,“焦老板,您来啦,这位小姐,你好。你们要点什么?”
“给小姐来一杯‘夏威夷晚霞’,我来一杯‘梦巴黎’。”
调酒师熟练地调酒,像是变魔术,七八种酒和饮料接在一起,很快,一杯从底部向上依次是深红、浅红、橙黄、淡绿、乳白的‘夏威夷晚霞’摆在焦小玉面前。杯口插着一片柠檬。
“真漂亮,喝了它岂不可惜。”
“再给小姐来一杯‘夏威夷晚霞’。”
“一杯我就醉了,要两杯干什么?”
“一杯供你喝,一杯供你看,省得你觉得喝了可惜。”
又一杯‘夏威夷晚霞“摆在焦小玉面前。
“一杯多少钱?”
“不贵,才三百多块。”
“还不贪,我半个月的工资一杯酒。”
“有的酒你一年的工资也买不了一杯。好酒和美女一样,是无价的,就像我们的小玉一样。”
“有钱人拿老百姓穷开心是不是?”
“你还是老百姓?你钢笔一哆嗦,有人就下大狱,有人就掉脑袋。中国官场就这么虚伪,越是官小的,官架子越大;越是官大的,越说自己是老百姓。嘿,沈石的态度还老实吗?”
“东哥,你跟沈石够铁的吧?听说他专拣你进行揭发,说了你不少事,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谁都知道,我是你堂妹,凡是关于你的事,他们都不让我知道。”
焦东方把利用标可作局的事捅破,意味深长地看着焦小玉的眼睛说:“陈虎不相信你,这在情理之中。陈虎防备你,但他也怕你,怕你把情况告诉我,告诉我爸爸。同时也利用你,利用你和我的亲戚关系,提供假情况迷惑我。哼,和我斗,陈虎还嫩点,我和沈石的关系很正常,他想给我栽赃也没那么容易。小玉,你能接触到沈石吗?听说把他转移了?”
“你消息够灵通的呀!找机会也许能接触上,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他毕竟是我爸爸的秘书,至少从生活上关心关心对不对?你先打听出他的拘押地点再说,小玉,体现在明白了,血缘关系是共产党最重视的关系,老子不把权力交给儿子。交给孙子,老子的地位和身后哀荣谁来保证?还能交给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反过来也一样,老子倒了台,儿孙们再划清界限也没有用,齐奥塞斯库的儿子、霍查的老婆、日夫科夫的儿子,一个个也被送上被告席。我爸爸要真垮台,你我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你一定听我的话。当然,我也不反对你和陈虎恋爱,一损俱损。你只要跟我一个心眼儿,我保证你一辈子,甚至作的儿孙,永远在美国过富豪的生活,我绝不食言。“
焦小玉的心被猛烈冲击了一下,仿佛轮船触礁,她被抛进了海浪。自己和陈虎的恋爱被焦东方当成筹码,使她感到神圣的爱情被泼上了一层污水,受到亵渎。立刻批驳焦东方,会引起他的怀疑,她只好忍受被侮辱的心不使它发作。但自己是焦东方的堂妹,是焦鹏远的亲侄女,这是一个无可改变的事实。如果仅仅是焦东方一人罪有应得还好,要是叔叔也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迹象,那么自己的前途受到一些影响倒不足惜,给心爱的陈虎蒙上一层阴影这就糟了。好在我已经终止和陈虎的关系,但又忍受不了挖心般的绝情之痛!
我该怎么办?
焦小玉突然涌上来的忧郁没有逃过焦东方的眼睛,他对说服了焦小玉而自觉得意。
“小玉,看你脸阴沉沉的,要下雨啦!没关系,咱们焦家大院倒不了。我爸爸的功劳,是载入了历史的,要动他也没那么容易。把他逼急了,他抖露出几件就得惊天动地!上面能不保他吗?敢不保他吗!不保,就一块儿玩完!你就放心吧。来,今天我很高兴,我带你办一张会员卡,以后你天天都能上这里玩!咦,你带照片了吗?”
焦小玉还没有从她痛苦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茫然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带照片来没有?”
“没有,带照片干什么?”
“办会员卡呀。没带没关系,这里有一分钟快照,走,先照相,马上你就能拿到会员卡。”
焦东方拉着焦小玉的手离开酒吧,上了电梯,到了五楼的照相室。
摄影师从布光到取出照片,用了不到五分钟。
焦小玉被动地被摆弄着,一直在忧郁中。
焦东方拿着四张一联的照片,带焦小玉来到小剧场。
舞台上十几名姑娘表演从美国百老汇搬来的大腿舞。由于是上午,可容纳二百人的座位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人,还不如演员多。
“你在这里先看一会儿美国百老汇的舞蹈。我去给你办卡去。”焦东方兴冲冲地离开。
面对舞台上那一双双裸露到大腿根的踢动的大腿,焦小玉对现实产生了怀疑,这是谁的生活?她想起了市委首脑大院fi口的那些哭着喊着上访的群众,想起了大杂院里拥挤的住户,想起了蜂拥而来的民工,想起了下岗后不知生活着落的工人,想起了那些在菜摊前抱怨物价飞涨的家庭主妇,所有这些与大款、巨商、达官贵人们出入富豪俱乐部是多么不协调,哪一种是真实的生活呢?也许两个世界都真实的存在,像炎热的热带雨林与喜玛拉雅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一样的真实,问题在于财富的不同占有是在公平竞争条件上取得的吗?显然不全这样。特权使一些人首先暴富,他们的人生跑道从一开始就站在超越别人一千米、甚至一万米的地方。他们已经跑了几百圈、几千圈后,老老实实站在起跑线上的芸芸大众还没有听到起跑的枪声。等大众听到枪声刚刚起步,比赛已经结束,换了游戏规则,落后者只得乖乖出场,你继续往前跑,就是犯规,就得受罚。
焦东方充满自信的“上面能不保他吗!敢不保他吗!不保,就一块儿玩完”的话深深触动了她,使她对案件侦查到底的信念发生了动摇,也为陈虎的后续动作担心。
焦小玉站起来来往小剧场门口走,迎头碰上焦东方。
“小玉,不爱看了?不爱看,咱们玩别的去。给,你的会员卡,从今往后,这扇大门,二十四小时对你开放,你就是这里的上帝!”
焦小玉接过金色塑封的会员卡,上面有她的照片。
她苦笑了一下。
“怎么,小玉,你不舒服?”
“这里空气不好,我回去了。”
“你可能还不太适应,习惯了就好了。以后你在这里可以随便消费,带朋友来也行,电脑会把你的消费打在我的帐上。”
“谢谢。”
“你不愿意玩,咱们走吧。白天也没什么意思,晚上来热闹,累了就地开个房间休息,这里的小姐一律是跪式服务。对了,你不需要小姐,这里有专门为小姐和贵妇人服务的靓仔,连面首都有。”
“面首?什么面首?”
“面首你都不懂?说白了就是男妓,香港叫‘鸭’,专门侍候款姐富婆的,他们的小费比小姐高得多呢!”
焦小玉一阵恶心,差点呕出来。
“你身体是不太好,我们走吧。”
他们出了富豪俱乐部大门,来到站前的停车场。
“小玉,你自己开车行吗?”
“行。我还没问你,你在哪儿跟上我的?”
“谁跟你了。我在后面看见前面有辆切诺基摇摇晃晃,心想躲它远点,肯定是个新手。
看你的牌子是检察院的车,检察院那些司机我都认识,不至于开得这么潮呀!赶上来一看,原来是你。小玉,你的驾照是花钱买来的吧,肯定不及格。开车小心点,你撞了别人倒没关系,别人要撞了你,我哭也来不及啦!“
焦小玉上了切诺基。
“东哥,你放心吧,我技术还可以。”
“怎么不开桑塔纳了?以后我给换辆火鸟色拉油吧,车身小,开起来灵活。开这玩意儿,对你富豪俱乐部的身份也不合适。你要没什么事,我可上车了,我还有事呢!”
焦东方上了奔驰,汽车轻轻滑出停车场。
焦小玉双手扶住方向盘,两眼茫然。一想到要和陈虎分手,彼此形同陌路,她心情非常沉重。爱情不是放风筝,想放就放,想收就收,情感一经付出,犹如水珠融人大海,再也没有回头之路。我真能与陈虎分开吗?
焦东方打开奔驰车上的镭射唱机,响起小提琴独奏<G弦上的咏叹调》。这是他百听不厌的曲子,如泣如诉的浅吟低唱令他的情感飘逸在细雨霏霏之中,忘却每天的烦恼。但他没有忘记尘事,等待另一件会使父亲痛心疾首、但却会使他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的非干不可的事。
焦东方从历次斗争总结出一套经验,当政治上经济上都击不倒对手的时候,生活作风上的问题便成靶子,而父亲有可能面临这样的打击。他从地平线的监视器上看到了父亲与宋慧慧做爱的场面,而沈石也知道父亲与宋慧慧姘居的关系。一旦被揭露出来,父亲就会中箭落马,当务之急是除掉宋慧慧。
投毒、枪杀,都不是好办法,搞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最好的办法是让宋慧慧自己去死。
他想到了偷偷录下来的宋慧慧与何启章做爱的录像带,把这盘带子涌出去,会收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既把宋慧慧置于死地,又能把何启章之死引到殉情或者情杀的轨道上去,分散反贪局的注意力。
焦东方把奔驰车开到饭店大门,下车。
门童上车,把车开往停车场。
焦东方进入大厅、一进入自己的大厅,他就充满了自信。
焦东方把一盒金属带放进编辑机。
显示屏上出现了宋慧慧与何启章在饭店客房做爱的场面。他自言自语:“这回再给你们看出好戏。”
他操作编辑机,对做爱的素材进行编辑,去掉了带有地平线饭店痕迹的镜头。
编辑完毕,他轻松地哼起了(G弦上的咏叹调)。
焦东方把包装好的录像带递给老板台前的刘思德。
“你立刻开车去别的城市,哪儿都行,以当地电视台的名义把这盒录像带特快专递到咱们市电视台文艺部。记住,信封上注明地方台节目交换。
刘思德把录像带装入皮包,离开办公室。
宋慧慧拆特快专递包裹,把录像带取出放在地方台节目交换格内。她对一个编辑说:“这些是地方台送来的交换节目,立刻审看。”
“好,那我都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