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省委书记办公室时,已经12点半了。
让李高成没有想到的是,万书记的办公室里竟还有好几个人。省长魏振国,纪检委书记柏卫华,常务副省长王育民,还有一个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让他感到忐忑不安的人也在场,省委常务副书记严阵!
人们的脸上都非常严肃,所以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就显得格外紧张。
他和杨诚进去后,同每个人都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同严阵握手时,他发现严阵的表情很温和,很随意,甚至还微微地同他笑了一笑。
正是这样的一笑,却让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羞辱感,他分明地感到那是一种胜利的笑,一种蔑视的笑,一种实实在在的嘲笑!
这种羞辱感也在他心底里激起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愤怒,一看到这个阵势,他就明白了,今天深夜他被通知到这儿来,肯定同涉及到自己的事情有关!而且绝不会是一般的事情!严阵既然已经摆出了一副胜利的姿态,那事到如今,今天晚上就当着万书记他们的面,同他决一死战!
严阵,我同你不共戴天!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他默默地想着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事情,而他将给万书记他们说些什么。
等他同杨诚坐好了,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办公室里便静了下来。
万书记显得非常疲累,两只眼里都布满了血丝。但他的声音还是相当有力,表情仍是那样的果决。他说这么晚了还把大家叫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大家。
第一件事是省委省政府刚刚得知,明天上午,中纺将有数千离退休职工干部,集体到省委上访。在中纺的宿舍区,已经贴出了好多张布告,布告上写到:明天早上7点钟,凡离退休干部职工,一律到老干部活动中心集合,集体到省委找领导解决问题要饭吃。自觉自愿,过时不候。据估计,至少会有三四千人,也许还会更多。而且还有消息传来,公司里的数十辆卡车和接送工人的大型面包车都已备好待命。这次已经不再找市委市政府,而是直接找省委省政府。7点钟集合,最迟7点半出发,顶多8点钟就到。
“其实用不着我说,大家都清楚这并不是什么上访,就是要找省委解决问题。再说严重点,就是要游行示威,给省委省政府施加影响。”万书记字斟句酌地说道。
“事实上就是要闹事,而且要把事情闹得很大。”严阵此时插话说道,他的口气很严厉,而且态度也很威严,“他们闹事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把中纺的整个班子都赶走……”
“不,我们必须要申明一点,”万书记打断了严阵的话说,“今后凡是领导干部,不管是省里的还是市里的领导干部,对工人的一些举动不要一开口就说是闹事。这么一说,不就等于已经给人家定了性质?工人们有这样的举动,作为一级政府,我们更多地应该从工人的角度去考虑。这么多离退休职工干部集体来上访,他们找的还是领导,还是政府,还是我们共产党。他们并没有反对政府,更没有敌视政府。说明他们还信任这个党,还信任这个国家。他们在布告上写得很清楚,不管措辞如何,要饭吃也好,解决问题也好,他们找的还是省委领导。还有,听说中纺工人现在的处境并不好。离退休职工干部已有四个月没发工资了,在职职工干部有的已经近十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而且就是在现在,中纺居然没电没水没暖气,整个工区连电话都没了!你说说,像这种情况,工人能没有意见?工人能不上访?如果说这是闹事,让我看,那也闹得对,闹得有理!放到你们身上你们闹不闹?放到我身上我也得闹,不闹我没法子活呀!高成,我这会儿就想听听你的,你给我说说,中纺的情况究竟是不是这样?你到底了解不了解?又到底了解多少?问题究竟有多严重?听说上一次就是你一个人去解决的,你在中纺的工人中间威信很高。你给我说说,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次工人的举动?中纺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到底应该怎样来解决?目前最主要的也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李高成不禁有些吃惊,他想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却偏偏没有想到头一个告诉他的竟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尤其没想到是,万书记一下子竟给他提出了这么多问题。虽然都是他非常熟悉的事情,然而让万书记这么一问,还是让他感到有些突然。
也许是他这么一犹豫,魏省长说话了:
“高成呀,没什么可忧虑的么。省里的主要领导都在这里,就是要听你的意见,说错了也没关系,说得再严重也没关系。我们就想听最真实的情况,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再说假话可就真的是害党害国害百姓了,最终也是自己害自己。有啥就说啥,如果连这么一个国有企业的问题也处理不好,那我们这些领导干部岂不是太不称职了?”
几句话,说得李高成的心像揪住了一样疼痛。其实魏省长的话也正是在批评自己,连这样的一个企业也没抓好,而且让省里的这么多领导深夜一两点了还在这儿无法休息,甚至于还在为你操心,为你着想,想想你也真是太不称职太不够格了。再说,你现在其实还有什么可忧虑,可担心,可害怕的?你好好看看你眼前的严阵,他几乎已经害得你妻离子散、身败名裂,几乎已经害得中纺几万工人衣单食薄、饥寒交迫,你究竟还怕他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若还是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的,别说你不像共产党员了,你连一个起码的人都不是!
“好,既然书记和省长都这么说了,我也真的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李高成终于说话了,“我想也确实是该我说话的时候了。”
他说得很慢,尽量让自己的话有条理些。他说万书记刚才讲的那些毫不夸张,有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讲了自己前不久到中纺解决问题的经过,讲了中纺职工干部的愤怒情绪,讲了他慰问中纺工人时的所见所闻,讲了工人们恶劣的生活状况。当他讲到那个当年舍命保护工厂的老工人王英烈的那番真情,讲到那个全国劳模范秀枝的那份要求,讲到那个全国优秀技工胡辉中在厕所旁钉鞋的遭遇,讲到年已花甲的夏玉莲带病打工的情景,他竟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在场的人也无不为之动容,连向来以铁女人著称的纪检委书记柏卫华也不禁为之凄然落泪。紧接着他又讲了干部职工所反映的那些主要问题,讲了他对这些问题的调查了解和看法,然后他着重讲了发生在中纺第三产业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腐败行为,尤其是那些化公为私、巧取豪夺的骇人听闻的违法行径。
“一句话,中纺目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腐败问题,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也仍然是腐败问题。”李高成冷静而又坚决地说道,“工人们其实已经说得非常清楚,要是没有这些败家子,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怎么会垮得这么快?要是这些败家子没有后台没人护着他们,他们又怎么敢这么胡作非为?那些离退休干部职工说得尤其耐人寻味,这些年来,一提起国有企业的问题,动不动就把我们离退休职工扯进去,什么包袱太大,负担太重。且不说我们这些离退休职工大部分仍在为公司操劳,就只说我们每年的离退休金,总共才有多少钱?中纺截止目前离退休工人总数有四千多人,就按五千人计算,以1991至1995年五年的平均数字,每人每年的离退休金数额还不到两千元。其实这两年离退休职工的离退休金根本就达不到这个平均数,绝大多数的退休职工的退休金每月只有一二百元,而且一拖再拖,七扣八扣,真正到手的又有几个。以夏玉莲为例,为了孩子能早点接班,她在1988年退休。退休时,每月的退休金只有一百一十多元。而后这么多年里,由于有关政策,国家把工人工资增加降低的权力下放给了企业。于是这么多年来,中纺公司的领导以公司不景气和亏损为理由,几乎就再没有给这些离退休职工增加过工资,在职工人工资增加的幅度也非常低。因此近年来特别是去年和前年,中纺离退休干部工人每年的离退休金总额顶多也就是几百万元。而在这几年里,国家贷给中纺的资金平均每年在八千万以上!离退休职工的薪金几乎只是贷款额的几十分之一!然而在另一方面,公司领导奢侈和挥霍的数字却要比这大得多的多。1992至1994年公司的招待费都超过了四百万!即使是生产极不景气的1995年,公司的招待费也仍然接近四百万!加上各个分厂和子公司的招待费,总数接近一千万!这是个多么怕人的数字,而且还仅仅只是招待费!还有,整个公司的脱产干部和脱产人员几乎接近整个离退休职工干部的人数,但这些人的花费开支却要比离退休职工的花费开支多得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生产不闻不问,但却要有小汽车,要有办公室,要有大笔的经费开支,还要不断地开会、学习、参观,甚至旅游、出差、出国。不算工资,只这样的开支即使是在公司极不景气的1995年,仍然有一千多万!所以离退休干部职工说得理直气壮,究竟谁是公司的负担!谁又是公司的包袱!”
“这种言论许多年以前就有过,无非就是要排斥党的领导。”严阵终于忍不住地插话说,“对这种言论我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总是认同甚至支持这种言论,而这种认同和支持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我不认为是这样。”李高成声音不高,但却振振有词。象这样情不自禁地反驳,连李高成自己也觉得有些吃惊。许多年以来他这是第一次顶撞严阵,而且是在这么多领导面前,“事实上也根本不是这样。如果硬要说这是反党,那这种所谓的反党,也只是一些代表着党的领导干部造成的!”
“老严,我们现在是在听李市长的汇报,是在听基层工人们的真实情况,这跟反党怎么能扯在一起?”常务副省长王育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说实话,如果实际情况确实像李市长说的那样,让我说,真正反党的并不是这些工人,而恰恰是我们党内的这些搞腐败的领导干部!”
“我跟王省长有同感。”杨诚此时毫不含糊地说道,“而且我还要再强调一点,中纺的问题,事实上很可能比这更严重。我尤其还要强调的一点是,中纺的问题,极可能要涉及到我们省委市委的一些高层领导干部。这次对中纺问题的调查之所以遇到那么大的阻力,主要原因大概就与此有关。”
“问题越大,往往阻力也就越大,这是一般的规律。”纪检委书记柏卫华不动声色地说了这么一句。
办公室里顿时静了下来。万书记似乎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而魏省长则好像仍然沉浸在那种让他感到震惊的情绪里,也许是李高成的汇报强烈地震撼了他们,所以才让他们在这种震撼中一时还无法调整过来,才让他们一直这样沉思着、深深地被触动着。好一阵子了,万书记才若有所思、字斟句酌地说:
“高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把中纺搞成这个样子,把中纺这个国有企业搞垮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中纺那些领导干部,或者说,是腐败搞垮了这个企业?”
“是。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至少在中纺是这样。中纺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这种腐败行为不只发生在个别干部身上,而是差不多整个一个班子都陷了进去!在这一点上,中纺的问题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就好比一个苹果上的蛀虫,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地发现它,除掉它,它就会使整个一个苹果烂掉,甚至使整个一树苹果烂掉!”李高成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说实话。只有实话,才能拯救中纺,才能拯救中纺的几万工人,也才能真正拯救自己,“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发生在一个国有企业这种前所未有的腐败行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中纺的那些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腐败干部固然可恨,但他们这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权力究竟是谁给了他们的?我想并不是别人,而恰恰是我自己,是我这个市长,是我们给了他们这种权力!中纺的总经理郭中姚说了一句话,给了我极大的震动。他说他本来就不是当总经理的料,他并没有这个能力,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素质。他同时还给我说,中纺的其他主要领导,其实并没有几个真正称职的。他们之所以能当上中纺的主要领导,就是因为我看走了眼!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眼力不行,认不准人,这几乎就等于是在说我瞎了眼!我当初看中了他们,并极力推荐了他们,而如今他们竟说我瞎了眼!他们都这样说我们,想想工人们又会怎么议论我们?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这些所谓的总经理、企业家,其实是以我们的眼光和好恶指定出来的,赐封下去的。我们指定了企业家、总经理,又由我们提出了政企分开,权利下放,这几乎等于是,当我们把国有产权、国家资产以及国有企业的掌握权全都交给了他们的时候,同时也告诉了他们可以不受任何制约和监督,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于是在他们拥有了如此重大,如此事关国家命运,事关改革前途的权力时,却没有任何人、任何权力、任何机构,能够监督和制约了他们!甚至连我们自己都没了这个权力!是我们给了他们这个权力,是我们让出了这个权力,最终又让我们丧失了这个权力。从而使这些所谓的企业家、总经理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权力阶层,成了一个处在管理和约束、政治和权力的真空,却又掌握着国家生死存亡命脉的贵族阶级!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前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些由我们选定的经理和企业家们,处在这种没有监督和制约的环境里,一旦蜕化变质、腐化堕落,那种违法乱纪的行为是多么的骇人听闻、触目惊心!在厂长经理负责制的招牌下,他们可以任意解雇和处置工人,而工人们却只能听之任之、忍气吞声,不仅对他们的违法行为无可奈何,而且对公司正常的开支和运转情况一无所知!他们还能使得党组织和其他组织变成绣花枕头,形同虚设。郭中姚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什么党委书记、纪检书记、工会主席,全都安排的是自己人!其实他已经整个把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家长!一句话,是我们给予了他们这种绝对的权力,也正是在这种绝对的权力下,才导致了这种绝对的腐败!”
“高成,我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听了你这番话,我还是想插一句。”脸色铁青的严阵似乎终于有些忍不住地打断了李高成的话,“说这种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想没想过说这种话的后果?你这些话的矛头究竟指向哪里?从目前来看,中纺究竟有没有问题,问题到底有多大?一切都还只是个未知数。事实上我们已经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调查,初步调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就可以想当然地把中纺说成是一个绝对腐败的典型?退一步说,就算中纺有严重的问题,又怎么可以把这样一个局部的现象说成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把这样一个偶然的问题,说成是一个必然的问题?你是一个市长,一个党的干部,应该有一个正确的立场,怎么可以……”
“严书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后再谈你的意见和看法?”李高成再次对严阵的插话进行了反驳。
严阵可能根本没想到李高成会这样,碍着这么多人在场,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高成,你继续往下说。”省委书记万永年显然是在支持李高成。
“我今天所说的这些,都是我考虑了很久的想法,所以我对我所讲的这一切负完全责任。”李高成继续说道,“我说的这种责任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兑现的。其实大家也知道,中纺的问题涉及到了我个人,涉及到了我的家庭,涉及到了我的妻子。对此我有永远不能推卸,永远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我在这里郑重声明,有关中纺的问题,即使把我查进去,把我整个一家都查进去,就是把我查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把我查得撤了职、判了刑、坐了牢,我也请求省委省政府把中纺的问题查到底!如果因为我的问题,而使得一些腐败分子逃之夭夭,蒙混过关,那我宁可立即辞职!我还要说明一点的是,中纺到了目前这种地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破产也好,兼并也好,整顿也好,再投资也好,不论中纺的前途是怎样,不论中纺的下一步怎样搞,都必须只能在一个前提下进行,那就是把中纺的问题彻底查清楚。既然这种腐败最主要的原因在我们身上,那我们现在只有把这种腐败彻底清除,才是对中纺干部工人最好的一个回答和安抚!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更大范围,更大程度上获得工人参与国有企业改革的积极性,才能把我们的改革顺乎民心地继续下去。我曾给一个让我痛心疾首的人说过一句话,现在我还想在这里再说一遍,严书记,我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你能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这话也算是我对你的回答,我宁可以我自己为代价,宁可让我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放弃我的立场!我宁可毁了我自己,也绝不会让那些腐败分子毁了我们的党,毁了我们的改革,毁了我们的前程!我已经给市委书记杨诚谈过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以一个市长的名义,再次向省领导建议,在中纺的问题中,凡是涉及到的那些有腐败嫌疑的领导干部,不管职务有多高,背景有多深,都应立即对他们个人以及他们的住所予以强制监控,对那些有重大嫌疑的应尽快予以收审,必要时应予以正式逮捕,并对他们的住所依法进行搜查!”
说到这里,李高成戛然而止,也许是被李高成的这种气势震撼了,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包括常务副书记严阵,虽然脸色越来越显得难看,但也似乎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严阵愤怒而又无奈的表情,李高成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人不管职务多高,权势多重,身分多么显赫,但只要他做了亏心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他所摆出来的任何样子,都只能是虚的、假的,都只能是外强中干、色厉内在!即使是群狼之首,当面对着火光时,它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再次披上羊皮,或者是抱头鼠窜,临阵脱逃!
“高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万永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李高成问。
“暂时就这些了,具体的我再找你细谈。”李高成想了想说。
“不过我还想再问你一句,你对你讲的这些究竟有多大把握?如果真的按你所说的这么去做,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换句话说,事实上如果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你考虑过没有,那将会给我们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万永年声音不高,却又显得非常沉重地说。
“万书记,这一点我已多次想过,我觉得把握的大小,关键在于我们行动的快慢。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如我们动作迟缓,那就只能是打草惊蛇,最终只会给我们造成一个被动的局面。”李高成回答说。
杨诚此时似乎想接着说什么,但立刻被万永年一个手势压住了:
“高成,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只是想到了要快,要主动,要避免被动。但我要问的是,假如一切都按你说的去做,但结果仍然不像你说的那样,那对我们将会产生多大的副作用?”
在万永年对他说这些的时候,李高成不禁向严阵瞥了一眼,也就是在这一瞥中,他看到了严阵脸上那种几乎看不出来的得意和冷笑。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慨顿时在他的胸中像火一样地燃烧起来,他用一种豁出去的口吻说道:
“万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让所有的人,也包括我自己,都接受这次严峻的考验吧!同时我也希望其他的一些领导,包括一些职务很高的领导,也都能像我一样接受这次考验!如果事实证明我们都是清白的,我们就从正面向工人作出回答,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有问题,或者证明我们中间的一些人有问题,那就从反面向工人作出回答!我想只要我们及时地做了,我们就有了说服工人的资本。万书记,请你放心,对此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高成,你不必再说什么了。”万永年严峻而又冷静地打断了李高成的话,“你已经说清楚了,大家也都听清楚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同意你的看法,同意你的观点,也同意你的建议。”说到这里,万永年转过脸对杨诚问道:
“杨诚,你呢?”
“我同意。”杨诚几乎想也没想地回答说。
“卫华,你呢?”万永年转而向纪检委书记问道。
“同意。”柏卫华的回答也同样干脆坚决。
“老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万永年又问常务副省长王育民。
“没了,我同意。”王省长的脸色同办公室的气氛一样冷峻。
“魏省长,请你表态。”万永年像是例行公事似地问。
“我认为高成谈得很真实,也很有意义,我完全同意。”省长魏振国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和立场,而且依旧显得非常激动。
“严阵,你说说吧。”万永年最后才问到了这个常务副书记。
“万书记,有一点我不明白,让大家现在都这么表态,究竟是要干什么?这么晚把我们叫过来,仅仅就是让我们对这种并不成熟、风险极大的想法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严阵有些孤注一掷地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可怖得令人不忍同他对视,“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你能给我们说明白,是不是我们将要决定什么,或者将要商量什么?”
“不是商量,而是决定。”万永年毫不回避,正色说道,“如果我们准备按照李高成市长的建议去做,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只希望你回答这一个问题,别的我在这之后自然会同你谈。”
“……那好,我同意。”面对着万永年出人意料的强硬和坚决,严阵的口气顿时变得软了下来,“不过万书记,一会儿我还要再给你谈一谈。”
“我会同你谈的。”万永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严阵,然后把脸转向大家,“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就谈第二件事情。但不是在这个地方谈,请大家马上都到多功能会议厅,到了那儿我再把要说的事情通知给大家。”
李高成再次瞥了一眼严阵,当他发现严阵的脸色变得那么苍白时,他立刻意识到真正的考验确实已经来临了,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个重大的,很可能会改变他命运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