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看的所长毛爱民,属于南人北相,所以够精明,也够憨厚,大伙叫他主席,主席也希望三看能建设得像宾馆花园一样,有电脑监控室,逢门便是手摸指纹式自动开关,身上一串钥匙都不带。可是上面不拨经费,他在下面又不能收受犯人的钱财,钱这个东西,横竖是变不出来的。主席去市局开会,着急的时候也拍了桌子,可是回来面对三看的警员,他总显得满不在乎,我告诉你们不要计较这个,他说,如果犯人进了监狱比在外面还舒服,那怎么体现我们公安系统的威慑力量?大伙说,问题是我们在这里工作像坐监,这一辈子不是很亏!很蚀本!
主席说,等一下来经费,我自然是先盖警员宿舍的,然后改建食堂,以后每天吃自助餐,还给你们修活动室。大伙说,这个蓝图听你说多少遍了,现在隔壁的化肥厂都开了工,很快我们这儿惟一的新鲜空气都要被污染了,听说以后水泥厂、化工厂这些污染大户都要从城区搬到我们这儿来……可你那儿什么动静也没有。主席一着急说漏了嘴:前两天有个大款犯事,本来是要关在我们这儿的,结果一看先闻到点味儿,把人给半道截过去了。
董裁云心想,世道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犯人也是富的受欢迎。
富有,总让人有无穷的联想,甭管他是个什么人。
下午下了班以后,裁云挑了一担水去浇菜地,虽然三看的条件差,但是大伙还是种了些粗生粗养的花草,开了菜园子,种点儿时令的青菜,还有两棵木瓜树,每年结出黄澄澄的木瓜,还像那么回事。
主席蹲在地头,一会儿看看地里的卷心菜,一会儿看看沉着脸的裁云。他了解裁云,一生气就干活儿,干活儿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看着满脸是汗的裁云,主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大概一个月前就风传裁云要调到市局110警队当代指导员,主席觉得这样也好,不仅仅是提拔,她也换个环境,可以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一个女孩子,天天在猫都不拉屎的地方看着一堆犯人,不漂亮也就算了,稍微伶俐一点的,总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今天早上,例会传达上面的一些精神,最后是宣读人事安排的公文,110警队有人去当指导员了,反正不是裁云的名字,这时,大伙齐齐地看着裁云,好像是她出了问题似的,裁云觉得自己的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裁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也不是非调离三看不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自从分到三看以后,裁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加班是家常便饭,环境艰苦也是家常便饭,除了自己去适应它,没有任何办法。有人说,裁云你这么漂亮,随便在哪个领导面前撒撒娇,早就跳出苦海了。裁云最不爱听这种话,我堂堂正正一个公安干警,又不是三陪小妞,我撒什么娇啊,既然要靠脸蛋吃饭,我上什么警校啊?
裁云心想,我一定要用行动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mpanel(1);
每次长途押解女犯人,裁云都是任劳任怨,以前火车没提速,去新疆要一个礼拜,吃不好睡不好,身上跟犯人一样臭,她从不发牢骚。这些活儿不像刑警队,有苦有累有生死压力,但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在看守所工作,就好像累死都没人知道似的,对人真是一种磨炼。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裁云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