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最让人绝望的地方。柯浩雄躺在住满八个人的大病房里,除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伤痛之外,便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来苏水儿味,以及治疗车嘈杂的车轮声,医务人员川流不息的来来去去,这一切令他的心里乱极了。老实说,他虽然是个男人,可是他真是比女人还害怕见血,害怕手术,但他又能跟谁说呢?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常理需要男人在大事面前含而不露。
浩雄在极短的时间内与遵义分手,当然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跟美丽的舞蹈演员楚霖结了婚。可惜的是这段姻缘也维持了不长的时间,在情感上的甘与苦浩雄现在都没有心情去想了,关键是他手术时间临近,智雄决定到北京来照顾他,这使他非常感动。
永远不要以为亲兄弟之间不必用这个词,因为温情的年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代化高科技的时代是携带着冷漠、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铁律一同到来,在这种时候,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对自己的亲人伸出援助之手。所以说浩雄几乎望眼欲穿地等待着智雄的到来,否则他真是觉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为这件事求过楚霖,楚霖只是在电话里感叹了一句,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承诺要来照顾他。通过这个电话之后,楚霖再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像是不知道他要做一个大手术一样,一个在全麻的情况下全身的血液体外循环还要移植肝脏的大手术。
其实,浩雄完全知道也料定是这个结局,他太了解楚霖了,她是一个善于锦上添花的女人,你英俊,你富有,她能让你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可是你倒霉,你坎坷,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因为你间接地埋没了她的才艺。可是他还是打了这个电话,因为有幻想,因为相信“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古训,更因为他在大手术之前的心理准备不够,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亲人这时候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他失望了,不仅是楚霖,在预感中他觉得智雄那头好像也出了问题。
这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进病房:“谁是柯浩雄?”他问。
“我是。”浩雄答道。
“有青霉素过敏史吗?”
“没有。”
“以前做过大手术吗?”
“没有。”
“不用紧张,这个手术的准备工作非常严密……”
不等医生说下去,同房间的一个病友说:“能不紧张吗?明天就要手术了,到现在家里也没来一个陪伴。”
医生说:“你在北京没有一个朋友或者亲戚吗?”
mpanel(1);
“没有。”浩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个没有,他很想说有,可是他除了有病还有什么呢?这让他觉得颜面上都有些过不去了。
医生都有点急了:“那你这个这个……”医生这个了半天,意思是术后的护工现在也要开始找了,至少要向护士长预约一声,省得到时候抓瞎。最后医生提醒浩雄,护工是按小时算钱的。说完他很认真地看了浩雄一眼,好像在测试他的经济能力。
这时的浩雄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风尘仆仆的遵义。
医生如释重负地走了,似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浩雄和遵义互望着,他们或许都设想过见面时的情景,可是就有那么巧,他们从分手以后,也许是因为不在一个城市的缘故,竟然没有见过面,现在他们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