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绒一时还不能适应自己地位的新变化。
早晨,她刚刚从床上坐起披好衣,看见云纬端一铜盆洗脸水进了门,骇得慌忙从床上跳下说道:“哎呀,对不起,夫人,我起身迟了,让你亲自端水。”直到云纬淡声说了一句:“如今你是夫人!”草绒才重又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才明白云纬端那盆水是让自己来洗脸洗手,才手足无措地去穿丈夫给她买来的那些新衣服。
过去的晋府如今变成了栗府,外院,内宅、客厅、卧室、花园、水池,一切东西都没变,唯一改变的是主人。
因为栗温保每天早上要去军营观看兵士操练,回来得晚,所以早饭都是草绒和女儿枝子先吃。草绒和女儿在餐桌前刚刚坐下,云纬使用托盘把饭菜端来了。草绒看着云纬默默无言地往桌上摆着碗、筷、盘,一时想起过去自己干这事儿的情景,心上顿时有些发酸:人生咋这样无常?一会儿是这一会儿是那?她深深明白,如今的处境对云纬那颗孤傲的心将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此刻,草绒那良善宽厚的心里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她只是对这世道充满惶惑,对云纬满是深切的同情。当云纬把碗盘摆好的时候,她轻声说道:“云纬妹子,来,坐下,咱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我在那边吃。”云纬指了指下房。
“就在这儿吃吧,咱们一块说说话。”草绒见状,急忙拉住了要走的云纬的手。
“如今我是下人,和夫人坐一起吃饭,管家看见是要骂的!”云纬微声说着又要走,草绒急了,高声叫:“咱谁也不是夫人,咱是女人,咱坐一起吃饭有啥不得了的?”说罢,硬把云纬按坐到椅上。云纬没法,只得默默坐定,拿起了筷子。
也是巧,不大时辰,栗温保从操练场回来,噔噔噔地进屋之后,一见云纬坐在饭桌前,顿时眼一睖,怒冲冲地叫:“咋回事?你怎么也敢坐到这饭桌前?你以为你还在当夫人呐?走开!再敢这样,小心我让管家打断你的腿!”
云纬面孔发白地站起身子。
“你咋唬啥子?你凶什么?”草绒这时霍地起身朝丈夫吼,“是我让她坐的!她坐这里吃饭小了你啥架子?你才当几天官?你过去不就是一个打兔子的?你的身份有多高?呸!”
“你看,你看,”栗温保被骂得摊开两手委屈地叫,“我也是为你们娘俩出气,过去,她使唤你们,如今,让你们使唤使唤她出出气,报报仇,反倒骂我的不是了?”
“哼!”草绒白了一眼丈夫,转对云纬说:“不理他,我们坐下吃!”可云纬已经转身快步向下房走了。
“她已经享了十多年福,如今也该她受受罪!”栗温保边往饭桌前坐边恨声说。
“说那放屁!当晋金存那老东西的小老婆,能享多少福?”草绒又瞪眼朝大夫叫。
“好,好,咱不吵,就算你说得对。”栗温保举起拿了筷子和肉饼的双手,表示向草绒认输。这举动惹得在一旁瞪眼看热闹的女儿枝子噗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