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之前的每一次成行,几乎都是由父母带领或者因为工作的需要,真正有意愿然后出发的只有一次。
只是偶然能回想起旅途中的日子,意识到每一次的出行都似乎都带给我更丰富的经验,我的几次性格的转折也都在那些时候形成。
谨此纪念过去逐次的旅行以及被虚度的时间。
第一次远行是八岁那年随父母到北戴河,一整个月的时间里的主要内容是在夏日的海滨戏水,每次傍晚上岸的时候会买一包五角钱的爆米花,皮肤就在那个时候被晒成了深色,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住宿的招待所有很大的花园,后花园里有假山、石桥和好看的白色石鹿,在那里第一次学会用傻瓜相机,是一张父母的合影,保留到现在,那时候父母还很年轻,家里多数的留影是那个时候的。以及一个月里游历大大小小的各处景点,妈妈把门票粘贴在一个小的黑皮本子上,放在黑龙江家里的抽屉中,不知道几次搬家以后是否还在。
四年级暑假时和父亲去山东半岛一带旅行,因为水土不服整日喝大瓶的雪碧,傍晚从海边归来,路边那家简陋的小店灯光昏黄,好像只停留了三天,也因为每天买饮料和柜台的老人熟络起来,微笑着说,我要大瓶的饮料。记得住处非常潮湿,似乎是假期里的学校用作临时招待游客,旋转楼梯上去,右转的走廊尽头,很多人一起住的一个大房间,很多张床。夜里总是被爸爸同事的鼾声扰醒,白色的蚊帐随风轻轻飘动,像呼吸一样。那一年第一次坐海轮,夜里遇到风浪摇晃得很厉害,晕船症状记忆犹新,是不太愉快的体验。
初中毕业,随母亲从大连到威海,在海轮上度过平稳的整日,反复听窦唯的《山河水》。有海鸟一直随行,随我们一起跨越海峡。深水里有惊人庞大的白色水母。
高考结束,因为升学无望情绪失落。母亲强作轻松,明知不可能成功,也陪我去北京托人询问升学的可能。得到的答复是名额已被当地官员子弟占满,不可能有外地学生的名额。在回家之前,母亲带我去水族馆,在昏暗的展厅里,我的多数照片都因为曝光不足而报废。趋近于黑色的深蓝色和缓慢游动的鱼,成为我难以磨灭的印象中的一部分。
在日后的一次拍摄时回味当时的情境,才恍然明白母亲沉静而甘愿付出的关爱。
零四年末,受到款待出西北的外景,一路经历兰州、银川、嘉峪关。在去往敦煌的国道上整日的车行中,看到荒漠中的风车群,宽大的叶片转动着发出划破风的厚重声音。
安排行程的书店董事长为人豁达和善,见证我初涉世时多余的棱角,我总能回想起他意味深长的笑以及对我的劝告,那以后我曾经在一次活动中见到他,举止仍然让人尊重。
零五年一月,在广州度过平静的两天,而后前往海南和一些读者一起旅行,舟车劳顿,唯独中途一天的晚上在住处朝南的阳台看到夜里的海,和海上的烟花。隔壁的读者从阳台轻轻叫我的名,提醒我不要着凉。
四月游历西南的几处胜地,在去往香格里拉的山路上遇见神奇的天光射透云层。几次短途的飞行中,拍下夕阳中隐没在云雾中的群山,像是海上柔和的褶皱。只是后来因为硬盘损坏而丢失了那次旅行的所有照片。让经历的那一切不再有具象可查,
只是印象中山顶的寺院、白塔、经幡、凛冽阳光更加动人,令人牵挂。
零五年十月北方的红海滩有寒冷强烈的风。
零六年一月独自出行为补拍那些丢失了的一直存留在我记忆中的影像,在丽江默默度过几天,唯独到过云杉坪,称作情死之地,途经原始森林,阳光从高大的云杉枝杈中倾泻而下。我的相机从那时便留下一个毛病,偶尔会在照片上出现黑点。
补拍的照片一直小心保留下来,作为今后出版的资料,在给朋友作礼物包装的时候用过一次,这些照片的印刷品目前只她一人看过。
夏天在去古城凤凰的车途中断断续续看一本小说,在行程最后一天的早晨看完,那时车上的其他人都去参观景点,我留在车里,情绪被那本书完全控制,阳光很好,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的镂空打在合起来的白封面上。
回来以后我在上海买了一间房子,因此生活渐渐有了压力,变得平实。突然觉得时间加快,每天重复着近似相同的事情,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能更确凿发觉生活细节中的感动,炸东西被热油烫到时想到日夜操劳的父亲母亲。
爆米花、每天买雪碧的路边小店、海上的一天、水族馆、风车、天光、夜里的海、大风、森林、路途中的一本小说,这些代替留影成为我对这些经历记忆的索引。
时至今日,当每年假期回家仿佛变成一次旅行,更能发现曾经历和虚度的时间中,那些让人感怀的点点滴滴,便由衷珍惜时日和与家人间深重的感情。
看过了喧嚣的天空闭上双眼
还如何有此外更美好的景色
我已经无法重回过去
竟存在如此柔美的地方
如哭泣般的风
触摸你右手所绘的画——线条由风教会
几度化作尘埃的世界被光照射得美丽影也随之形成
进而化作不名颜色的绸带
由你眼中出发如同融化冬雪般投向我体内的光
渐渐膨胀着由深黑色的翅膀间溢出
将翅膀穿透将深黑色缓慢褪去
消失于地平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