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监杀人不偿命”
“天大地大不如老佛爷的权力大!”而老佛爷的权力又有一多半被李莲英“巧妙”地握在了手中……因此,李莲英手下的小太监杀了人,竟可以不与民同法……
慈禧太后归政光绪皇帝以后,便住进颐和园,每日和李莲英等人寻欢作乐;光绪皇帝每天早晨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而且风雨无阻。遇有自己作不了主的大事,便须向慈禧太后禀报以后,经慈禧太后同意,方可自己作出决定。
一天,李莲英面无表情地来到慈禧太后面前,往慈禧太后面前一跪,也不说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李贵和在光绪皇帝大婚中私吞了一万两银子以后,一直想到宫外面去快乐一次。这天和李苌材、闫葆维二人闲聊时,李贵和说道:“我们整天只知道呆在宫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们也应该去享受一番。”
“是啊,整天呆在宫中,我都觉得闷死了。”李苌材也说道。
“听说外面大栅栏的庆和戏园,正在唱戏,我们何不去听他一听?”闫葆维说道。
“好,只要你们愿去,花的钱今天由我来付,就算大哥我今天请客了!”李贵和也正想寻寻开心,便爽快地说道。
“好,既然大哥说出来了,今天小弟就舍命陪大哥去了!”
李苌材说道。
三人来到宫门口,李贵和谎称奉命出去办事。守门太监见是由李贵和领头,不敢阻拦,便放他们出了宫。
出了宫门,三人便直向大栅栏内的庆和戏园奔去。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大哥,你们干什么去?”
李贵和回头一看,原来是储秀宫太监范连源。“嗨,连源!”
李贵和叫道,“今天大哥请客,听戏去!”
“好,既然大哥这么豪爽,小弟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范连源安有不允之理。
太监们来到戏园,登梯上楼,看中了几张凭窗临台的几张雅座。李贵和先拣了一张看得比较清楚的雅座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对其他几位太监道:“弟兄们,随便坐吧。啊,真是太舒服了,这几张座今天咱们坐定了!”
“确实不错,坐在这儿,又舒服,看戏看得又清。你们说,今天咱们把它包下来怎么样?”太监们坐下以后,范连源说道。
“包下来还不是小事一桩,这能用了几个钱?今天既然让弟兄们和我一块出来,我就让弟兄们玩个痛快。好,我包定了!”李贵和满不在乎地说道。
几位太监正说话间,这时过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见了他们拱一拱手说道:“各位客官,请问有什么事?”
李贵和上下打量着这位中年人问道:“你是这儿的什么人?”
“在下是这里的戏园掌柜黑永。”中年人说道,“不知各位客官在这儿有什么事?”
“噢,原来是黑老板。”李贵和笑着说道,“我正准备找你呢。”
“找我?”黑永奇怪地问道,“不知各位什么时候认识在下的?”
“我们并不认识你。”李贵和说道,“我们只是想包下这几张座子。这儿真是实在太好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客官,”黑永带着歉意又对几位太监拱了拱手道,“不巧的很,这几张座子已经由人预订下了。”
“这有什么关系,你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退了不就完事了。”李贵和轻松地说道。
“这不像这位客官想的那么简单,”黑永仍陪着笑脸说道,“我们还要维护我们的信誉。再说,已经预订下了,不经订座人同意,就包给你们,订座人也不会同意的。”
“什么,订座人不会同意?”李贵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瞪起一双圆眼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们来了我们自会和他理会。妈的,平时很少出来,一出来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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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李贵和又恨恨地骂道。
正在这时,又有五个中年人来到了楼上。黑永指着这三个人对太监们说道:“他们已经来了,你们先坐着,让我先过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如果商量不成,那只有麻烦几位客官先忍一忍了。”
“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五个人一看别人坐在自己预订的位子上,有些恼火地说道。
“你们先过来,”黑永急忙把他们拉到一边说道,“这几个人想包下你们预订的座子,看来这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几位大哥就先忍一忍,暂且让他们一下吧,改日在下一定再给各位大哥预备更好的位子。”
“岂有此理!”五个人一听就火了,“怎么,你以为我们是好惹的?我告诉你,我说不行就不行,今天我们就非坐在那儿不可!”
没想到这几句话却让几位太监听到了,他们顿时也来了火气,冲着五个人不干不净地说道:“好,你他妈你们不是好惹的!今天大爷就偏坐在这儿不走,看你们能怎么样?”
“哟,哪里来的杂毛野种,说话竟有这么大的口气?”五个人一听,也反唇相讥道。
“哪里来的?”李贵和说道,“告诉你们我怕吓死你们!我们是紫禁城出来的!”
“哈……”,五个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种呢,看你们那个熊样,也不像是个当官的,顶多是个被阉割过的——老公。”最后两个字被拉得很长,说完又仰天大笑起来。
太监们尤其受不了这种侮辱性的字眼,一个一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你他妈的这群狗娘养的是不是想找死?好,今天大爷跟你们拼了!”
“哼,想打架?”五个人一看,也都顿时拉开了架势,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黑永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把太监们拉到柜房,低声下气地说道:“请几位大爷息怒。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比你们人多,出了事你们也沾不了光,今天几位大爷就先忍忍这口气吧!”
李贵和一听,老板说的也是,他们有五个人,而自己只有四个人,打起架来自己是沾不了光的,于是便对其他几位太监说道:“弟兄们,咱们先走!”走时又回头对黑永说道:
“你把定座人给我看住,我一会找他算帐。如果他跑了,我回来拿你是问。”
“好好!”黑永连忙说道,“我给你们看着,你们赶快先走吧。”黑永一心只想先把他们轰走,认为只要他们走了,一切便会好办了。
李贵和带领太监们走后,黑永又赶忙跑到订座人处劝说道:“几位大哥快走吧,他们几位已经被我劝走了,他们走时让我看住你们,估计他们还会来闹事。你们走了,他们来了见不到你们,也就可能没事了。”
“我是来看戏的,为什么要走呢?”五个人中为首的一个说道,“他们来找事,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我不是说你们怕他们,”黑永说道,“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们长时间生活在宫里,都是多少有些后台的,我想我们还是尽量避着他们一点为好。”
那为首的一听还想继续固执下去,但其他几位一听黑永的话,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他们那些不健全的太监们计较那么多呢?说不定闹出个什么乱子来,自己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劝那为首的道:“大哥,我们不是怕他们,但何苦来呢?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对你我都不是好事。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走的好,咱们走了,随他们怎么闹去,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是啊,大哥,咱们走了,出什么事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其他几个人也一齐劝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走,那就走吧。”为首的那位说道,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心怯,也怕说不定出什么乱子,但仍故作姿态地说道,“掌柜的,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黑老板和弟兄们的情面上才走的,我并不是怕那几个杂种才走的!”
四个太监走在街上,越想越气。尤其是李贵和,本想请弟兄们快乐快乐,没想到却乐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他越想越窝火,不禁恨恨地骂起来:“他妈的,本想乐和一下,却偏偏碰上这倒霉的事。”李贵和又对其他三个太监说道,“难道这口气今天咱们就这样算了?弟兄们,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杀回去?”
“杀回去!”李苌材说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那样侮辱咱们,也实在是太看不起咱们了!”
“杀回去!”闫葆维和范连源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既然弟兄们都同意杀回去,那我们就杀回去。”李贵和说道,“不过咱们人太少,杀回去也是要吃人家的亏的。”
“再叫上几个人不就得了。”李苌材说道,“那些小太监,由大哥一句话,谁敢不去?”
“好!”李贵和说道,“苌材,你回宫把王连科、李来喜、吴得成找来,先不要告诉他们干什么,来了以后我自会跟他们说。”
“我有一个好友,就住在这儿不远处,叫毕得碌。”闫葆维说道,“能把他拉上更好,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那你去问一问他吧。”李贵和说道,“连这一点小事都不能帮忙,还叫什么好友?”
于是各人分头行动,李苌材回宫去找太监,闫葆维去找毕得碌,李贵和去买了一把尖刀,范连源也找到一根木棒。
不久,李苌材回来了,果真找来了三个小太监,还带回了一把腰刀。
李贵和走上去对三个小太监说道:“有人欺负了我们,还侮骂我们这些在宫中当差的,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是太可气了,”三个小太监说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找他们算帐去。”三个小太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李贵和的话,只是想表现自己一番,所以便胡乱喊道。
“好,有骨气!”李贵和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咱们现在找他们算帐去!”
正在这时,闫葆维也带着毕得碌来了,而且两人各带了一把朴刀。
三个小太监一看这个阵势,有些害怕了。原以为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次可要动真格的了,但话已出口,况且又有李贵和领头,便又壮了三分胆,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去就去!”
于是八人其势凶凶地直往大栅栏内的庆和戏园奔去。黑永唯恐他们再来闹事,一直在盯着戏园门口,看见他们不但多带了几个人过来,而且还带了械斗器械,情知不好,赶忙跑来向他们打躬作揖。
“他们走了没有?”还没等黑老板开口,李贵和便怒气冲冲地回道。
“几位大爷先到柜旁歇一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黑永陪着笑脸说道。
“我问你他们走了没有?”李贵和瞪着圆眼又问了一句,并不理会黑老板所献的殷勤。
“他们走了!”黑老板继续笑着说道,“他们已经被吓走了。
我一说几位大爷要来收拾他们,要他们别走。可他们一听吓得屁滚尿流的,非要走不行,我怎么拉也拉不住他们。看来他们是真害怕几位大爷了。我想几位大爷是大慈大悲的,既然他们服输了,就放过他们得了,君子不记小人过吗!”
“没用的白痴!”李贵和气得一拳打在黑永的脸上,愤愤地骂道,“谁让你那样说了,我只是让你看着他们。我说过,他们走了,我拿你是问,来呀,弟兄们,先把柜房给我砸了。”
于是七个人一拥而上,拥刀舞杖,大打出手,又是摔瓷瓶,又是剁桌椅,一会儿便把柜房捣了个稀巴烂,黑永捂着满是鲜血的脸在一旁死命地劝也劝不住。
戏园的观众一看台上出了大乱子,便一哄而起,纷纷逃散。
李贵和在一旁看到这情景,不禁“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戏园的戏友们一看太监闹事,心里情知也惹不起,便纷纷前来说尽好话,甚至磕头求告,直到太监们自己砸得累了,才算将太监们让到鲜鱼口天全茶馆吃茶。
再说黑永乘乱逃出,来到专司社会治安的中城副指挥衙门禀报,中城练勇局队长赵云起奉命立即率领兵勇二十名,身穿号衣,前去捉拿肇事的太监。当听说肇事的太监已被让到天全茶馆吃茶时,便火速来到天全茶馆,将茶馆门口团团围住,自己便亲率四人跨进茶馆捉拿太监。
李贵和当时正和另外七个太监边吃茶边谈论刚才捣毁柜房的快乐情景,忽见几个身穿号衣的兵勇来抓,便大喊一声道:“弟兄们,我们现在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于是太监们便纷纷抽出兵器,准备和兵勇格斗。兵勇刘文生上前就想抓住李苌材,被李苌材一腰刀砍在背上;随即仆倒在地;兵勇马连桓在抓闫葆维时,也被闫葆维一朴刀砍在左肩上,范连源随即挥棒,又打在马连桓的后背上,顿时也仆倒在地;赵云起见部下连连受伤,怒不可遏,一跃而起,挥刀向闫葆维砍去,一旁的李贵和看准时机,趁赵云起不防备,一尖刀扎进赵云臣的左肋,抽出尖刀后,又一下扎进赵云起的后肋,赵云起也倒在血泊之中。
太监们见砍伤兵勇,又刺倒队长,料到大事不好,便准备从茶馆后门逃跑。但其他兵勇一拥而上,将李贵和、李苌材、范连源、闫葆维和毕得碌擒获。太监李来喜、王连科、吴得成却乘乱溜出茶馆,逃回紫禁城。
赵云起由于伤势过重,于第二天清晨丧命。顿时全城大哗,人人对太监肇事拒捕行凶的行为表现出切齿的痛恨。都察院的巡视中城给事中桂年,向光绪皇帝上了一个奏折,除详细叙述了太监肇事拒捕行凶的全过程外,还在奏折中抄录了康熙、道光两朝关于严禁太监出宫饮酒听戏、犯罪重治的谕旨附上,请求光绪帝从严判处肇事行凶的太监。
光绪皇帝览奏后,不禁勃然大怒:“朕刚亲政不久,看到政治腐败到如此地步,实令朕痛心不已。这些太监们,总是假主子之威以逞私人之欲,朕也曾经深受其害。如今又肇事拒捕行凶,闹出人命,实在是太猖狂、太猖狂了。这次非要借此事好好地整顿一下不可。”似乎由于李莲英的缘故,光绪皇帝对太监总没有好感。
刑部尚书薛见升见状,忙上前奏道:“皇上看这次是不是应该重判?”薛见升也早已对此切齿痛恨,有心重判肇事的太监,可不得光绪皇帝谕旨,不敢私自作主,见光绪皇帝如此气愤,便有意引导似地说。
“重判!重判!”光绪皇帝几乎吼道,“杀人和伤人者一律处死,从犯发配千里之外。这些人,不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也不行了!”
薛见升回部经过审议后,判处李贵和、李苌材死刑并拟斩立决,闫葆维和范连源均拟绞监候,秋后处决。毕得碌、李来喜、王连科、吴得成发极远足四千里安置,并同时奏请光绪皇帝批准。
再说李贵和杀了人以后,自以为有李莲英的庇护,刚一开始还不太放在心上,只听说快要斩首时,才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派人向李莲英说情,求他能在慈禧太后面前通融一下。
李莲英一听,捶胸顿足道:“李贵和呀李贵和,你怎么能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向我说呀,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让我向老佛爷说呀。”不过他觉得李贵和既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大努力来救他一下,哪怕只能保往性命也可以,所以这才有开头李莲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慈禧太后嚎啕大哭的一幕。
慈禧太后一看李莲英这个架势,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莲英只是挤着眼干哭,并不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慈禧太后也有些急了,佯怒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不再理你了!”
李莲英听慈禧太后如此说,也自以为表演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说道:“奴……奴才怕……怕是活……活不成了!”
“好好的说什么神经话?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谁又敢欺负你呢?”
“没有人欺负奴才。”
“没人欺负你干吗说你活不成了?”
“老佛爷你说说,如果因为一点小事就砍我们这些当差的奴才的头,那奴才以后也不是要因为一点小事被他们砍头?那不是就活不成了吗?”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一点小事?什么就砍头?”
“老佛爷还不知道那件事?”
“那件什么事?”
“就是判处当差的太监死刑那件事呗。”
“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过?”
“唉,皇上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件事,事先连向老佛爷说一声也不说,也太不把老佛爷放在眼里了。”
“你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李贵和他们几个,觉得闷得慌,便出去看了会戏,谁知却和别的听戏的发生了争执。那些人便侮辱他们是当太监的,并把所有当太监的全骂上。他们一气之下,便砸了戏园的柜房。我们这些当太监的,没招他也没惹他,干吗连我们也一块骂上。换了奴才,奴才当时也会把他们的柜房给砸了。他们也真是欺人太甚。偏偏这个戏园老板又去报告了练勇局,练勇局的勇丁们在茶馆见了他们便用刀来砍他们,他们当时也正在气头上,便失手杀死了练勇局队长。谁知刑部却把他们全判了斩首。奴才想起来,实在替他们难过,也替自己难过。奴才以后如果不小心犯了点小事,不也同样会被他们斩首。”李莲英添油加醋地说完,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这个皇帝,这么大一件事也不向我禀报一声。”慈禧太后听完气愤地说道,“刚一亲政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如才觉得他们实在不应该被判斩首,碰到那样的事谁能不生气呢?”李莲英在旁边,始终在察言观色,如果他们被斩了,奴才也情愿跟他们一起儿去,好歹也要为我们这些奴才们争口气。”
“我觉得也不应该判这么重,”慈禧太后安慰李莲英道,只要有我在,他们就判不了死刑的。”
“奴才就先谢谢老佛爷了。”李莲英赶快趴下磕了一个头道。
第二天清晨,光绪皇帝照旧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光绪皇帝看慈禧太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仍跪下像往常一样说道:“儿子给亲爸爸请安!”
但慈禧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光绪皇帝身体可好一类的话,也没有让他站起来,而是厉声叫了一声:“皇帝!”
光绪皇帝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说道:“儿子在!”
“判处太监死刑的事怎么不事先向我禀报一声?”慈禧太后喝问道。
光绪皇帝明白了,原来慈禧太后就为这点事而生气,于是从容答道:“这件事儿子还没来得及向亲爸爸禀报。”
“还没来得及?哼,等来得及的时候他们的人头早落地了。”
“儿子只是觉得这些太监们太可恶了,不但私自出宫肇事,还持刀行凶杀人——”
“你别说了!”慈禧太后不等光绪皇帝说完,便打断他道,”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你饶过他们!”
“让儿子饶过他们也行,”光绪皇帝不知为什么为慈禧太后今天如此盛怒,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惹了她了,虽不再硬顶了,但仍继续分辩道,“不过这于大清的法律上说不过去,按大清的法律,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也要看是怎么杀人的,”慈禧太后听光绪皇帝如此说,也有些软了下来,觉得自己一味蛮横无理,也有点说不过去,“有些是被迫杀的,有些是主动杀的,在量刑上就要有些变通。”
光绪皇帝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得有些刺耳:如此说来,这些太监们杀人还是被迫杀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既然慈禧太后的气已经消了一些,他也不想再重新惹起她的气,以免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最后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亲爸爸如此说,儿子就照办好了。”
“你知道怎么做就行了。”慈禧太后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光绪皇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猛地一个趔趄,才发觉两腿已经跪得麻木了,两只膝盖也有些酸疼。光绪皇帝连摸一下酸疼的膝盖也不敢,便赶紧侍立在慈禧太后身边。
慈禧太后看了光绪皇帝这个样子,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但她仍强装笑脸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处理你的事吧。”
由于慈禧太后的干预,光绪皇帝没有办法,回宫后只有把薛见升的奏折压下不批。
薛见升觉得自己根据光绪皇帝的旨意适拟的奏折,估计不久就会被光绪皇帝批准,便连忙后人在菜市口布置法场,准备对李贵和和李苌材开刀问斩。
京城的民众听说以后,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向菜市口络绎趋集,摩肩按踵,何止万人!听说是肇事杀人的太监将被斩首,人们个个喜气扬扬,额手相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看看现在朝廷的样子,被这帮太监们摘得乌烟瘴气的,不杀他几个也不行了!”
“但愿这能起到杀一儆百,杀鸡骇猴的作用。”
“什么时候把那个最大的太监杀掉,朝廷社会就变得清明了。”
“这些太监们,也太嚣张了,本来就是他们没有理嘛。人家已经预订下了座位,可他们还非要再包下。”
“你们吵架有人家戏园什么事,一打起来,害得我花钱也没得听戏。”
“砸了戏园,本已有罪,又杀了人,就更不应该了,也合该他们去死!”
“这算他们自作自受。听说其中一个后台还挺硬的。如果不是做得太过份了,怎么说也不会死在这儿。”
“别只顾说!你们看,太阳已经正南了,午时快要到了,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呀?”
“是呀,以前在这儿杀人我也见过,老早就有兵丁到了这儿,今天怎么那么静呢?”
正说着,法场的西北方向骚动起来,只听有人喊道:“你们看,来了!”
大家顺着那人的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名兵丁押着一名犯人朝这儿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排兵丁,兵丁中间是一个戴着花翎顶戴的监斩官。
一排人来到法场以后,只听监斩旁喊道:“午时三刻到,开斩!”
一兵丁举刀向犯人的脖了上砍去,只听“嘭”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落到了地上,犯人脖子里的鲜血向前上方喷得老高老高。
“撤!”监斩官喊了一声,便和兵丁一起离开了法场。
“这哪里是太监呀!这人是前天和和人械斗时打死了人才被抓起来的,抓起来时我还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大喊道。
“是呀,即使斩首也应该是两个太监呀,这总共才只有一个人!”
“看来,这朝廷还惹不起太监呀!”
“我们被愚弄了!”
“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于是人们便慢慢散去,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活。
薛见升在派人布置好法场以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光绪皇帝的批复,但直到正午才得知光绪皇帝由于慈禧太后的干预,压着自己的奏折没有批复,但法场已布置好,来观看的民众又那多,只好推出一个刚判了死刑的械斗犯,偷梁换柱,草草在法场斩首了事。
薛见升回到家中,对朝廷视法律为儿戏的行为,怀着满腔的愤慨,“看来这大清的天下,非要毁在这个老太婆和这帮太监们手里!”他禁不住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语道。
薛见升正在烦恼之时,忽然家人来报:“军机大臣孙毓汶求见老爷!”
“孙毓汶?他现在来什么?”薛见升不禁自问道,“莫非他是为这件事而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让他进来吧!”薛见升对家丁喊道。
家丁走后,薛见升赶快换了一身礼服,刚穿好,就听见家丁在外面喊道:“孙大人到!”
薛见升迎出门外,接住孙毓汶,故意试探地说道:“哎呀,哪股风把您孙大人给吹过来了!想必孙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孙敏汶一惊,但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我只是来看看薛大人一向可好,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快请屋里坐,屋里坐。”薛见升口里说着,但却在心里想道,“我知道你是李莲英他们一伙的,准是受了李莲英的指使,来给李贵和他们说情的。既然你说没有别的事,我今天就不提这件事,看你能憋住多久?”
“薛大人近来都忙些什么呀?”两人坐定后,孙敏汶开口问道。
“无非是忙些公务,审理些案件,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
薛见升就是不提那件事。
“近来有什么棘手的案件吗?”薛见升若有所指的问道。
“无所谓棘手不棘手,反正都是一样。”
孙敏汶听了,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看来这个老狐狸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自己不先说出来,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李大总管亲自交代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办成功。说出来就说吧,没有必要一直兜圈子。”
“薛大人现在不正在审理一桩太监行凶的案子吗?”孙敏汶问道。
“是正在审理。”薛见升先发制人地说道,“杀人不偿命,于法律上说不过去。再说,太监在街上行凶杀人,许多民众都看见了。不对他们有个交代,搞得民怨沸腾的,也怕是于朝廷不利。孙大人,你说呢?”
“唔,是,是!”孙敏汶没想到薛见升会来这一手,支吾其辞地说道。不过他想起李莲英的交代,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过,薛大人在审理这个案件时还是小心为好。不然的话,怕是于己不利呀!”
“于己不利,孙大人此话怎讲?”
“薛大人难道不知道,其中的一个名叫李贵和的,可是当朝李大总管的得力干将。处死了他,恐怕李大总管不会善罢干休。”
“难道杀了人就这样白白放了他?”
“薛大人可以变通一点嘛,譬如在案情上稍作一下改动。”
“可是那样怎能对得起死去的赵云起?又怎能对得起那么多愤怒的民众呢?”
“我劝薛大人还是想想清楚,”孙敏汶突然正色道,“李大总管说了,只要薛大人能变通一下,他可以在老佛爷面前保举薛大人再高升一步,并且还能得到——”孙敏汶说着递上一张银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万两”。
薛见升看了看银票,不禁勃然作色说:“如果我不呢?”
孙敏汶忽地站起来,也不禁愤愤地说道:“如果不,那就请薛大人小心地等着吧。如果薛大人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的话,就不要一意孤行!”说完,连声告辞也没有,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敏汶走后,薛见升陷入了沉思:自己如果一意孤行,非要判处杀人的太监死刑的话,那李莲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肯定会受到李莲英的打击。如果自己稍微变通一下的话,那就不但可以升官,而且还得到五万两银子。但那样怎能对得起冤死的赵云起,又怎能面对那么多民众的期待的目光呢?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不行,我就是丢了官也要把这件事负责到底,也要把杀人的太监送上刑场!
想到这儿,薛见升毅然奋笔疾书,向慈禧太后上了一个奏折,先从顺治入关说起,时至今日,已绵至二百余年。又说到大清法律,杀人偿命。现在朝廷为了一个小小的太监,无视大清法律,徇私舞弊,不但令全国人民失望,而且令满朝文武在大臣失望,并提出严正警告:到那时,将亡国有日矣!
并断言这些徇私舞弊者将是亡国的千古罪人!
慈禧太后览奏后,虽心中不悦,但她也不能不替自己考虑一下:这样毫无道理的干涉,只会损害自己的形象,说不定最后引起公愤,杀人犯还是被判处死刑的。最后,只得勉强同意处斩杀死赵云起的太监李贵和,把李苌著、闫葆维、范连源改判斩监侯,司后又到入缓决。其他罪犯,依议流放。
李莲英虽对判决不满意,但见慈禧太后已经同意,也不敢再向慈禧太后求情,怕引起她的不快。
事后,薛见升遭到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的一系列打击,被降三级调用,担任内阁侍读的儿子薛没也被罚俸九个月。薛见升见状,干脆以养病为名,携家回陕西长安老家赋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