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打量着这座宫殿,苏秦全然没有寻常士子等待觐见的那种窘迫。
咸阳宫只有三座宫殿,中央的正殿与东西两座偏殿。正殿靠前突出,且建在六丈多高的山塄上,开阔的广场有三十六级白玉台阶直达正殿,使正殿恍然若巍巍城阙,大有龙楼凤阁之势。这是秦国的最高殿堂,非大型朝会与接见外国特使,轻易不在这里处置日常政务。两座偏殿,则坐落在正殿靠后的平地上。除了殿前广场是白玉铺地,三面都是绿色:西面竹林,北面青松,东面草地。西偏殿是国君书房与寝室所在,除了召见亲信重臣,这里很少有礼仪性会见。东偏殿比西偏殿大出许多,九开间五进,是国君日常国务的主要场所,重门叠户,划分了诸多区域。除了最后一进另有门户,是长史与所属文吏起草、誊刻诏书与处置公文的机密官署外,其余四进通连,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中间区域是议政堂,东边是出政堂,西边是庶长堂。
远看咸阳宫,苏秦颇有奇特的一种感觉。洛阳王城与山东六国的宫殿,都是大屋顶长飞檐,远处看去,但见飞檐重叠连绵,气势宏大,富丽华贵,飞檐下铁马风动,叮咚悦耳,一派宫闱天堂的气象。咸阳宫虽然也不失宏大,但却很简约,一眼望去,总觉得视线里少了许多东西。仔细打量,才看出咸阳宫屋顶很小,大约只能长出墙体五六尺的样子,斜直伸出,没有那王冠流苏般的华丽飞檐。乍一看,就象巨人戴了一顶瓦楞帽,虽然也觉英挺,却总是缺了点儿物事,光秃秃的!苏秦思量,秦人本来简朴务实,建造咸阳时又是墨家工师担任“营国”筹划。墨家的节用主张与秦人的简朴传统正好吻合,产生如此的宫殿样式也就不足为怪了。进得殿中,只见厅堂宽阔高大,陈设却极为简单。中央一张几乎横贯厅堂的黑色木屏,屏上斗大的两个铜字分外醒目——国议!屏前正中位置有一张长大的书案,两侧各有几张稍小的书案。书案区域外,有两只巨大的铜鼎,两只几乎同样巨大的香炉,除此而外,再看不见任何装饰性陈设。白玉地面没有红毡,连书案后的坐席也是本色草编。入得厅堂,便立即有空旷冷清之感,丝毫没有东方宫殿那种帐帏重重、富丽华贵的舒适与温暖。与大梁王宫的殿堂相比,这里处处都透着“冷硬”二字。奇怪的是,苏秦却对这种毫无舒适可言的“冷硬”殿堂,油然生出了一种敬意,觉得一进入这座殿堂,一看见“国议”那两个大字,就心思凝聚,不由自主便振作起来。“太傅、上大夫到——”殿外传来内侍悠长细亮的报号。
苏秦恍然醒悟,举目望去,只见殿廊外有两个黑衣人走来,样子都很奇特。一个戴着类似斗笠的竹冠,冠檐垂着一幅宽大的黑色面纱,身形粗壮笔挺,步态勇武步幅很大。另一个则壮硕短小,罗圈腿晃着鸭步,摇摇摆摆走在蒙面者旁边,样子颇为滑稽。苏秦扫视一眼便迅速断定:蒙面者便是名闻天下的复仇公子嬴虔,肥壮鸭步者便是化解西部叛乱的樗里疾!一个是公族柱石,一个是总揽政务的上大夫,都是目下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心念一动,苏秦竟转过身背对着殿门,注视着“国议”两个大字。听得身后脚步声进殿,却没有任何动静。凭感觉,苏秦知道这两人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端详,却依旧凝神沉思般的站着。
“敢问足下,可是王车西行的洛阳名士?”
听这随意而又带笑的口吻,苏秦便知道此人是谁,恍然回身从容拱手道:“在下正是洛阳苏秦。”樗里疾嘿嘿一笑:“先生远道而来,秦国大幸也。这位乃太傅公子虔。在下嘛,上大夫樗里疾。想必先生也明白呢。”苏秦淡淡带笑,微微点头却不说话,既对樗里疾的中介表示认可,又对樗里疾的诙谐不置可否,但却没有对两位重臣行“见过”常礼。一直冷眼沉默的嬴虔,却是深深一躬,“先生远道入秦,多有辛苦。”苏秦始料不及,连忙一躬,“士子周游,原是寻常。谢过太傅关爱之情。”“嘿嘿,入秦即是一家,忒得多礼?来,先生入座。”樗里疾笑着请苏秦坐在了中央大案的左下手,也就是东方首座,又推嬴虔坐在了右手首座,自己则坐在了右手末座,随即便拱手笑道:“先生远来,定有佳策了?”苏秦本想按照礼仪,等待秦公入殿行过参见大礼后再入座。及至见樗里疾安排,不由闪上一个念头:莫非秦公安排这两位对我先行试探?便觉不是滋味儿。然则苏秦心思极快,刹那之间心意便定,随对方如何安排,自己笃定便是。此刻见樗里疾如此发问,自然是所料非虚,便从容拱手道:“上大夫执掌国政,定有治秦良策,苏秦愿受教一二。”
樗里疾嘿嘿嘿便笑:“先生竟有回头之箭,果然不凡!”拍拍自己凸起的肚皮:“你看,樗里疾却是酒囊饭袋,内中尽是牛羊苦菜。先生若有金石之药,不妨针砭,何须自谦?”
“谚云:腹有苦水,必有慧心。上大夫满腹苦菜,安得无慧心良策?”苏秦见樗里疾在巧妙的回避,依然逼自己开口,便也笑着迂回开去。樗里疾一怔,迅即拍案:“好!来人,拿国图来。”
猛然,却闻内侍高声报号:“国公驾到——!”
尖细的嗓音还在飘忽环绕,嬴驷已经从容的从“国议”木屏后走了出来,未容三人站起,便摆手道:“无须烦冗,尽自坐了便是。”敏锐机警的苏秦,目光几乎与内侍尖细的声音一起瞄向木屏左面的出口。刹那之间,便与那双细长的三角眼中射来的晶亮目光骤然碰撞!苏秦正要低眉避过,三角眼却已经眼帘一垂光芒顿失。只此一瞬,苏秦心中便一个激灵——这位秦公非同寻常!心念一闪之间,起身长躬:“洛阳苏秦,参见秦公。”
嬴驷尚未入座,立即虚手相扶:“先生远道而来,嬴驷不得郊迎,何敢劳动大礼?先生入座,嬴驷这厢受教了。”说完,回头吩咐内侍:“上凉茶。”
两名黑衣内侍抬着一个厚棉套包裹的物事轻步而来,走到座侧空旷处放好。便有两名侍女轻盈飘出,一个用大铜盘托着几只陶碗和一个长柄木勺,一个便解开了厚棉套的棉帽儿。苏秦不禁惊讶,原来棉套包裹的竟是一口细脖陶缸!只见侍女从铜盘中拿下长柄木勺,便将木勺伸入缸中,舀出一种依稀红亮的汁液,轻快的斟满了几只陶碗。捧盘侍女便轻盈走来,竟先向苏秦案上摆了一只大陶碗。然后再在秦公、嬴虔、樗里疾面前一一摆上。苏秦不禁又是惊讶感慨——天下豪爽好客之地他无不熟悉,然则无论多么好客的国度,只要国君在场,无论多么尊贵的客人,礼遇也在国君之后;也就是说,上茶上酒,当然都会先敬献国君,而后才论宾客席次。即或在礼崩乐坏的战国,这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通例,即或最孤傲的名士,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秦国殿堂之上,却将“第一位”献给宾客,当真是放眼天下绝无仅有!只此一斑,便见秦国强大绝非偶然也。
苏秦恍惚感慨间,秦公嬴驷已经双手捧起大陶碗笑道:“夏日酷暑,以茶代酒,权为先生洗尘接风了。”说完,便咚咚咚一饮而尽,直如村夫牛饮一般。
出身王畿富商之家,受教于名师门下,且不说已经有了名士声誉,仅以洛阳王畿与魏国的文化礼数熏陶而言,苏秦的言行都无不带有浓厚的贵族名士色彩——豪爽而不失矜持,洒脱而不失礼仪,没有丝毫的粗俗野气。骤然之间,见秦公饮茶直如田间村夫,苏秦心头便猛然泛起一种卑薄轻蔑,方才的感慨敬意竟消失得荡然无存!
虽则如此,却也是无暇细想,他双手捧起大陶碗恭敬回道:“多蒙秦公厚爱,苏秦愧领了。”又对两位大臣笑道:“太傅、上大夫,两位大人请。”说完,轻轻的呷了一口——噫?竟是冰凉沁脾分外爽快!瞬间犹豫中,竟不由自主的举起粗大的陶碗咕咚咚一饮而尽,饮罢“嘭!”的放下大碗,嘴角犹自滴水,竟是胸膛起伏着不断喘息!倏忽之间,便觉一股凉意直灌丹田,周身通泰凉爽,分外惬意。猛然之间,苏秦面红过耳,拱手道:“惭愧惭愧,苏秦失态……不知这是?何等名茶?”
“嘿嘿,这种茶,就要这种喝法!”
嬴虔:“先生有所不知。这是商於山中农夫的凉茶,粗茶梗煮之,置于田头山洞,劳作歇晌时解渴。国公在地窖以大冰镇之,是以冰凉消暑呢。”
“秦公雅致,点石成金也!苏秦佩服。”
嬴驷微微一笑:“先生却是谬奖了。庶民如汪洋四海,宫廷中能知几多也?”“乡野庶民,原是国家根本。秦公有此识见,秦国大业有望矣。”
嬴驷细长的三角眼猛然一亮!他欣赏苏秦不着痕迹的巧妙转折,心知便是这位名士说辞的开始,便肃然拱手道:“秦国大业何在?尚望先生教我。”
苏秦坦然的看着这位被东方六国视为“枭鸷难以揣摩”的秦国新主,语调很是平和:“秦国出路何在?犀首已经昌明,秦公腹中也已定策,无须苏秦多言也。
“先生知晓犀首策论?”嬴驷颇为惊讶。
“先生与我不期而遇,酒后感慨,言及策论。”
“既然如此,先生定然另有长策高论,嬴驷愿受教。”
苏秦摇摇头:“秦国大业所在,苏秦与犀首相同,无得有他。”
“噢?如此,先生却何以教我?”嬴驷嘴角泛出一丝揶揄的微笑。太傅嬴虔、上大夫樗里疾也现出惊讶困惑的神色。苏秦却仿佛没有觉察,从容答道:“强国图霸图王,如同名士建功立业一般,乃最为寻常,而又最为必然之归宿,纵是上天也不能改变,况乎犀首、苏秦?惟其如此,王霸之策并非奇策异谋,原是强国必走之路。奇策异谋者,乃如何实现王霸图谋?秦公以为然否?”“大是!请先生说下去。”嬴驷精神顿时一振。
“自古以来,王霸无非两途:其一,吊民伐罪,取天子而代之,汤文、周武是也。其二,联结诸侯,攘外安内,成天下盟主,齐桓、晋文是也。然则,如今战国大争之世,天子名存实亡,吊民伐罪已成无谓之举。战国比肩而立,称雄自治一方,盟主称霸也已是春秋大梦。惟其如此,以上两途均无法实现王霸之业,须得开创第三途径。此为如今王霸大业之新途,如何开创这条新路?方为真正的奇策异谋。”大殿中静悄悄的。嬴虔向轻柔走来斟凉茶的侍女与守侯在座侧的老内侍不耐烦的挥挥手,内侍侍女便都退到木屏后去了。空阔的国议殿更显空阔,苏秦清朗的声音竟带了些许回声,竟如同在幽幽深谷一般。嬴驷只是专注的看着苏秦,脸上却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苏秦相信他的开场说辞已经深深吸引了秦国君臣。虽然如此,深谙论辩术的他知道,此刻的开场说辞只是导入正题的引子,尚不足以让听者提问反诘,便做了极为短暂的一个停顿,立即迎着他们的目光侃侃而论:“王霸新途,必出于战国,此乃时也势也。苏秦以为,战国之王霸大业,既不在吊民伐罪,也不在合同诸侯,而在于统一中国。此等统一,既不同于夏商周三代的王权诸侯制,更不同于春秋的诸侯盟约制,而必当是大争灭国,强力统一,使天下庶民土地,如同在一国治理之下。成此大业者,千古不朽!放眼天下,可担此重任者,非秦国莫属。此苏秦所以入秦也。”
说到这里,苏秦猛然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崭新的话题,更是他经过深思的一个崭新见解,他要看看秦国君臣有没有起码的反应。如果他们不具备相应的决断与见识,这秦国也就了无生趣了。
“先生之见,战国之王霸大业,必得灭人之国,取之于战场?”黑面罩嬴虔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喘息。“甚是。方今大争之世,较力之时,非比拼实力,无以成大业。”
“灭国之后,不行诸侯分制,而以一国之法度统一治理天下?”樗里疾跟问。“然也。这是战国王霸的根基。分治,则散则退;统治,则整则合。”
嬴驷的脸色依然平静淡漠。但苏秦从他骤然发亮的目光中,却感到了这位君主对自己见解的认同。只见他习惯性的用右手轻叩着书案:“先生说,担此重任非秦国莫属,何以见得?”
苏秦精神大振,清清嗓子道:“秦国可当一统大任者,有四:其一,实力雄厚,财货军辎超出六国甚多,可支撑长期大战。其二,秦人善战,朝野同心,举国皆兵,扩充兵力的速度远快于山东六国,战端一起,数十万大军只是期年之功。其三,秦国四面关山,东有崤山函谷关,西有陈仓大散关,南有南山武关,北有高原横亘。被山带河,据形胜之要,无异平添十万大军。惟其如此,秦国无后顾之忧,可全部将兵力投入山东大战。仅此一点,中原四战之国无法匹敌也。其四,秦国变法深彻,法度成型,乃唯一可取代诸侯分治,而能统治天下之国家。有此四者,王霸统一大业,唯秦国可成!”
就在苏秦侃侃大论中,嬴驷的目光却渐渐暗淡下来,黑面罩嬴虔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有何不妥么?苏秦似乎也觉察到到了什么,便停顿下来,殿中一时宁静。唯有长带笑容的樗里疾目光巡睃,拱手笑问:“先生所言,为远图?为近策?”苏秦:“霸业大计,自是远图。始于足下,亦为近策。”
“左右逢源,好辩才!”樗里疾哈哈大笑:“然则,先生究竟是要秦国做远图准备?抑或立即东出?”“上大夫,秦国自当立即着手王霸大计。惟其远图,必得近举也。”
黑面罩的嬴虔喘了一口粗气,似乎憋不住开了口:“先生前后两条,嬴虔不敢妄议。然则中间论兵两条,嬴虔颇不敢苟同。一则,先生对秦国扩充兵力估算过高,又对山东六国兵力估算过低。且不说秦国目下现有新军,远远不足以大战六国。即以扩军论之,一支数十万的大军,如何能一年成功?春秋车战,得万乘兵车,至少须十年积聚。而今新军是步骑野战,以十万铁骑十万甲士,共计二十万兵力计,且不说精铁、兵器、战马之筹集,仅以征兵训练而言,至少三年不能成军。先生知晓魏国的二十多万精兵,庞涓训练了多长时间么?再有,山东六国的兵力,魏国赵国各二十多万,楚国齐国各三十多万,偏远的燕国与小一点的韩国也各有十万左右。相比之下,倒是秦国兵力最少。二则,秦国关山形胜,固然易守难攻,然则若无实力,也不尽然。吴起有言,固国不以山河之险。若关山必能固国,当年魏国何能夺我河西六百里,将我压缩到一隅之地?”
嬴虔是秦国著名将领,一生酷爱兵事,虽然在秦国变法中退出政坛深居不出,但并没有停止对军旅生涯的爱好揣摩。这番话有理有据,显然是不堪苏秦的议兵之说冲口而出的。以嬴虔的资望与持重,这番话简直就是宣布:苏秦的说辞荒唐不足信!但苏秦却并没有慌乱。他是有备而来,自然设想过各种应对。略加思忖,苏秦笑道:“太傅既知兵,苏秦敢问,何以山东六国兵力俱强,却皆居防守之势?何以秦国兵力尚未壮大,却已居进攻之势?”
嬴虔一怔,喉头“咕”的一声,急切间想不透,竟未反上话来,便默在那里。樗里疾机警接上:“以先生之见,却是为何?”
“此中要义,在于不能以兵论兵。兵争以国力为基石,并非尽在成型之兵。无人口财货之实力,虽有善战之兵,必不能持久。反之亦然。先年,秦国献公率能征惯战之师,而终于石门大败,丧师失地,导致列国卑秦而孝公愤立国耻碑。此中因由何在?当时非秦国兵弱也,实秦国国弱也;非六国兵强也,实六国国富也。今日之势则相反,秦国富强,故兵虽少而对山东居于攻势;六国实力大减,故兵虽众而自甘守势。此攻守之势,绝非单纯兵力所致,实乃国力所致。惟其如此,以兵论兵,不能窥天下堂奥也。太傅以为如何?”苏秦觉得必须以深彻见解使这两位大臣无反诘之力,才能达到说服秦公的目的,一番话说得很有气势。
樗里疾却嘿嘿笑了:“先生一番话倒颇似名家诡说,国力兵力犹如鸡与蛋,孰先孰后,却看如何说法了。”“避实就虚,不得要领。”嬴虔冷冷一笑,霍然站起:“君上,臣告退。”说完竟大步去了。苏秦心中一沉,大是惊讶——这秦国臣子如何忒般无礼?
国君嬴驷却仿佛没有看见,淡淡笑道:“先生之论,容嬴驷思谋再定。来人,赏赐先生二百金。”话音落点,木屏后一声尖细的应答,一个黑衣老内侍便捧盘走出,仿佛准备好的一般。
刹那之间,苏秦面红过耳,满腔热血涌向头顶!他低下头咬紧牙关,一阵长长的鼻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从容站起拱手道:“多谢秦公厚意,苏秦衣食尚有着落。告辞。”说完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先生慢走!”樗里疾气喘吁吁的追到车马场,在轺车前拦住苏秦深深一躬:“先生莫得多心,国君赏赐乃是敬贤之心,并非轻慢先生。”“无功不受禄,士之常节也。”
“先生可愿屈居上卿之职?策划军国大计?”
苏秦仰天一阵大笑:“犀首尚且不屑,苏秦岂能为之?上大夫,告辞了。”一拱手便转身跨上那辆青铜轺车,一抖马缰便辚辚而去。樗里疾怔怔的站在广场,迷惘的看着苏秦远去的背影,沉重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