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了了,关上!先关上再说!"
两个窑工急忙拉上了第一道铁门。
"木门也关上!用麻包堵死!"
窑工们不敢违抗贡爷的命令,忙又将第二道木门关上了,继而,一些窑工又依着木门堆上了几十个麻包。
这下子,贡爷才放了心。
揩去头上的热汗,贡爷又急急地爬上了门楼子,钻进了石堡里,从那长方形的枪眼向桥面上看。
桥面上的肉搏仍在进行,由于涌到桥面上的大兵越来越多,窑工们有点支持不住了,一些人已瞅着空子往大门口跑,一见大门关上了,便匆匆往护矿河里跳,桥上的大兵便向河里开枪,一会儿工夫,护矿河里漂起了七八具旋着血水的尸体。
担任守门任务的田大闹看不下去了,跑到贡爷身边紧急建议道:
"贡爷,这样不行!关上门,桥上的弟兄就全完了,咱们还是开开门吧!"
贡爷脚一顿,切齿骂道:
"你他娘的懂个屁!门一开,大兵跟着进来怎么办?打!叫弟兄们打!别让街面上的大兵们再跟上来!"
几十杆枪又瞄着大石桥外面开了火,当即将路面封锁住了,后面的大兵们纷纷又缩到了分界街两侧的房屋里。可桥面附近的情况却不妙,一窝蜂拥出去的窑工们只剩下了十几个,而那些大兵们却有几十个,窑工们几乎陷入了绝境。
贡爷看着很急,他知道,如果这十几个窑工被全部杀死,这几十个大兵就会炸开大门,攻进矿来。
贡爷叫弟兄们用枪打。
却不好打。大兵们和窑工们混杂在一起,双方在拼搏中动来动去,搞不好就要打到自己人身上。
贡爷不管,贡爷下令打!
"砰砰叭叭"一阵枪声,十几个大兵在桥面上倒下,同时,也有两个不幸的窑工中弹倒地。
枪口一转,分界街上的大兵们又冒了出来,他们嗷嗷叫着,又猫着腰往桥面上逼。
窑工手里的枪只得又转到分界街上。
贡爷看看无法了,下令向桥面肉搏的人群扔炸药包。
没人敢扔。
没人愿意扔。
贡爷自己抓起一包炸药,点着药捻子扔了出去。不料,由于心慌意乱,炸药包没扔到桥面上,只是顺着门楼子的墙根掉下去,落地便爆炸了,一个人也没炸死。
贡爷抓起第二个炸药包要点……
田大闹上前将他的手抱住了:
"贡爷,不行,不行啊!咱们这么一干,谁他妈的还敢给咱们卖命?!"
贡爷很不冷静,眼睁得滚圆,额上的青筋凸得很高,说出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那……那……你说咋办?这……这些大兵们马上就……就要攻门了!"
田大闹将贡爷手中的炸药包夺下来,摔到地上:
"我操,我带人下去,到桥面上拼,你们继续困住分界街路面,别让他们再扑过来!"
贡爷感动了,抓住田大闹的手道:
"好样的!田家的伙计们也不孬种!好!你马上带人下去吧,把桥上的那帮王八蛋全给我宰了,到时候,贡爷我不会亏待你的!"
门楼上一下子抛下来七八根粗粗的麻绳,田大闹和一帮窑工嘴里咬着大刀片,手上拽着绳子,接二连三跳将下来,一跳下来,马上投入了混战。桥上的窑工们原已陷入绝境,正无意拼杀了,这会儿见田大闹带人跳下来支援,重又鼓起了勇气,越战越勇,渐渐地,竟然重新控制了桥面上的局势。
偏在这时,分界街上的大兵们发现了这一情况,屋脊上的两挺机枪开始对着门楼子的大墙猛扫,正攀援而下的窑工们被打死了几个,一根麻绳也被打断了。但,门楼上的窑工们没有被吓住,依然有许多人攀绳而下,还有一些人下到半截竟放开绳子跳将下去……
仅仅十几分钟,攻到桥面上的大兵大部分被消灭了,余下的人不顾头上的枪弹,匆忙向分界街窜逃,大石桥的桥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
大门前的危机解除,贡爷才重新打开大门,迎接参加肉搏的窑工们进矿。贡爷又恢复了常态,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一边对受伤的窑工进行抚慰,一边傲然地指挥着枪手们重新进入大门外的弧形麻包掩体。
贡爷胆子大多了,竟然敢走出大门,到掩体后面趴一趴了。
趴到掩体后面,贡爷教训道:
"兄弟爷们,要好好打!谁他妈的再掉头往回跑,我就宰了他个狗日的!刚才要不是大闹和使刀的弟兄们拼命杀出去,咱们都他妈的一起完�了!懂不懂?"
"贡爷,这怪不得我们,刚才大伙儿都没有子弹了!"一个窑工道。
"没有子弹也不能往后退!没有子弹就用炸药包炸!"
"是的,贡爷!我们再也不往后退了,可你们也不能关门呀!"
"是的!是的!"
贡爷有点惭愧。刚才确乎是不该关门,这显得有点不仁不义了。贡爷想,这事得好好和那帮使刀的弟兄们解释一下,得向他们说明,关门是万不得已的;再说,关门之后,他不是又叫田大闹带人下去救援了么?!贡爷还是没有错么?
贡爷离开掩体,急急地向大门走去。可就在他离开掩体,在大门口的铁门前直起腰的时候,分界街上的枪声又响了起来,一粒子弹不幸将他击倒了……
并非所有的人都想打仗,并非所有的人都乐意打仗,在这场窑民战争真刀真枪地全面铺开的时候,也有一些窑工保持了清醒冷静的头脑。
山东籍窑工郑富算得一个。
郑富对胡贡爷和田二老爷素无好感,对胡贡爷和田二老爷的主义一概地不信仰。他固执地认为胡贡爷和田二老爷他们都有点头脑发昏,自以为是,他们都把事情的本末倒置了。反对封井,占领矿区无疑是对的,可占矿以后不是抢险救人,却忙于和大兵们开战,那就大错而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