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窗户上有了红色。太阳每天都不一样。林星听着他们在客厅里的对话,知道这是一个全新的早晨。她这一天照常去杂志社上班。一天无事。室主任说还未看完她写的关于长天集团的采访,等看完了再谈。晚上吴晓来接她一起在街上餐馆里吃了晚饭,是他付的账。饭后又带她去他演出的那家名叫“月光”的酒吧去听他的音乐。在一个风格高雅的拥挤的酒吧里吹萨克斯管是他生活中最动人的部分。音乐使他有了特别的魅力,增加了林星对他的欣赏。晚上他们一起从酒吧出来,坐出租车,又一起来到林星家的楼下。林星问:你还上来吗?吴晓不语,只看她。林星说:那上来吧。
上来以后,吴晓显得活跃起来,帮她收拾屋子。她说:别忙了,要不你回去该太晚了。吴晓说已经太晚了。见林星不语,他又说,以后我买辆摩托车,多晚都可以走了。林星听出来他的意思是今天就没法走了。
林星上了床,半躺在床上看她那台十二英寸的小彩电,这是她最习惯的一种休息。经她同意,吴晓也上来了,和她一起看电视。开始还可以,后来就不老实了,手脚动作不停。先是假装无意拨弄她的头发,进而摩蹭她的脸颊,继而摸向脖子。她说别闹,痒痒。那手便停了一会儿,可紧接着竟直接想要解她的衬衫扣子。林星瞪他:你要干什么?他说不干什么。林星说:你喜欢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干这种事儿?吴晓说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林星说:你要真想你就直说。吴晓说真不是。林星说:不是你解我衣服干吗?吴晓说:我只想解开看看,不干什么。林星盯着他。他重复地强调:真的。可林星的回答让他吓了一跳。她说:“那你就解开看看吧。”
他愣了半天,几乎分不清她的态度是真是假。终于他动手开始解她的扣子。他半跪在床上,整个儿上身笨拙而僵硬。他把她的上衣全解开了,然后目不转睛。她红了脸,问:行了吗?他没有回答,竟伸手去摸她。她全身都触了电一样地从骨头里往外发着抖,既有快感又有不适。她犹豫着没有反抗,只是再一次地问:“行了吗?”
吴晓却什么话都不说,他的手刚柔并济,既羞涩又勇敢。林星让他摸得燥热起来,想拉上衣服,但整个人已被吴晓抱住,热烈而湿润的亲吻窒息了她想说的话。她感到自己已无能为力,她被他控制住了。最后的羞涩和残余的矜持随着身上最后一个布丝,都被去除干净。她也看到了男人的肌体,赤裸的吴晓显得比想象的强壮多了,皮肤却有点像孩子,过于细腻。就在他往她身上压过来的时候,她反抗了,“不不,不行!”她顶住他说,“你别弄出事来!”
可吴晓还是压了上来,他捧着她的脸说:“我不干别的,就这样趴一会儿,就趴一会儿,好吗?”
不知是因为他的恳求还是肌肤厮磨的美感,她安静下来。她静静地让他抱着,感觉上渐渐安全了。和自己所恋的人这样无遮无掩亲密无间地融合在一起,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交流着爱意。就这样不知多久,吴晓说:让我放进去一会儿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保证,我不会弄出来的,我就想在你身体里呆一会儿,我保证不动,行吗?我保证。林星不知为什么此刻突然对他如此姑息,也许他的样子很乖所以让她不忍。她很想相信他,服从他。她只说你小心点,我真的不想出事。可马上她就尝到了后悔,因为她没有料到还会疼痛。那疼痛使她全身忽地收紧了一下,把吴晓吓得几乎不敢深入。他们互相试探着,在心情上都希望对方能适应自己,这种心情变成了一种相互的体贴。之后情况好像很快扭转,恐惧慢慢平复,疼痛也渐渐远去,而一种充实感顷刻占满了林星的整个身心。她想原来和一个相爱的人结合在一起是多么的好啊。那种感受是从肉体的全部细胞中生发出来的,精神上既安详又快乐。他确实静静地伏在她身上没有动,但她能感受到他在她体内每一个微妙的颤抖和舒展,她的心情渐渐彻底地放松下来,甚至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抚摸他的平滑的背脊。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他背上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紧绷得坚硬无比。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拼命地压抑也控制不住喘息的急促,接下来她自己的身体里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一阵濡热,她心惊肉跳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依然心存侥幸地推着他越来越沉的身体:
“你怎么了,你没出吧?”
他憋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开了,趴在她身上不敢抬头,也不回答。林星知道终于出了那件她不想出的事,她的眼泪破眶而出。吴晓爬起来,羞愧得不敢用眼看她,一声不响地去卫生间弄了一条湿热的毛巾替她清理。这时她看到了床单上几滴鲜红的血迹,这触目惊心的血迹使她明确地意识到刚才那毫无准备的疼痛,已经宣告了她的一个时代的结束。
她心里真是恨他!
那一晚上他们之间没再说话,他几次想说点什么但她沉闷的脸色制止了他。她没让他再靠近自己,他们像昨天一样在卧室和客厅各睡各的。其实林星一宿没睡,她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情。她后来想到她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必须让她喜欢的男人和她发生这种事情。这样想了好像事情就变得突然合情合理了,并没有谁在其中吃亏受了伤害。回想细节时她发现他还是懂得体恤女人的,看得出很胆怯,很怕她疼和不高兴,也许他的初夜因此而并未尽兴。想到后来倒似乎像是她亏欠了他似的。黎明时她起了床,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在青灰的晨光中她看见吴晓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头抽烟,听见响声抬起头来,四目相视,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林星先开了口,她问:“你干吗不睡?”吴晓没有回答,不敢正视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