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埃尔维斯后来再也找不到弟弟的坟墓了。此后,深深的内疚感一直伴随着他。整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母亲去世后,埃尔维斯想把耶西重新安葬—就葬在母亲坟墓的边上;然而,弗农却告诉他,他已经记不起耶西坟墓的确切位置了;看到埃尔维斯既吃惊又愤怒的神情后,弗农接着解释说,耶西的坟前没立墓碑,因为他们当时没钱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记性。当地的记载
—特别是关于穷人墓地的记载—十分含糊不清,而且当时只有弗农和格拉迪丝参加了葬礼,因此也没有第三个人能告诉父子俩耶西坟墓的具体位置。
婴儿时期的埃尔维斯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蹒跚学步时,他拥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白皮肤,一双蓝蓝的大眼睛明亮有神。他的嘴唇很丰满,鼻子宽宽的,在一个小男孩的小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大。
少女时代的格拉迪丝曾梦想成为一名舞蹈演员。但如果舞蹈是她的最爱的话,那么音乐就是她的第二爱。格拉迪丝到处宣扬,从埃尔维斯还没有完全学会走路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儿子身上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她经常念叨,以前每次带小埃尔维斯上教堂时,每当音乐一响起,他就会在自己腿上跳跃不止。“他还没有学会说话时就开始尝试唱歌了……
在唱歌方面埃尔维斯有着神奇的天赋,他有一副天使般的嗓子。”
格拉迪丝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当时年仅3岁的埃尔维斯常常跳下她的膝盖,在教堂的过道里跑上跑下,一边跟着唱圣歌,一边还随着音乐的节奏手舞足蹈。由于他只有3岁,根本不知道歌词,只是一个劲地呀呀乱唱,让格拉迪丝乐不可支。(不过当年常常与这对母子一起去教堂的人却表示不记得此事,难道他们在唱赞美诗时都太投入了,以至于注意不到身边发生的事?)
当地年轻人可能会觉得,他们成长的地方无足轻重,然而与邻近的城镇相比,图珀洛却算是本地区一个较大的城镇。它以农业为主,大约有6000人口。它是县政府所在地,有一个比较繁华的商业中心,里面座落着一家电影院,一个蒙哥马利•沃德连锁百货公司分店,一座综合商场,以及一个药店。图珀洛的其余部分由大大小小的农场组成,佃农们就在这些农场里讨生活。
在城镇中心以外的地方,大部分道路未铺柏油,是高低不平的泥石路;夏天,人走在路上时,扬起的灰尘能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在春季多雨时节,路上则是泥浆横流。教堂与格拉迪丝工作的服装厂一样,没有座落在城镇中心地带。尽管图珀洛的面积较大,但却是一个极度贫穷的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密西西比州人早已习惯了贫困。对于大部分居民而言,他们无处可去,也没有能力去他们可能早就想去的地方。
埃尔维斯在大萧条时期的艰难岁月里度过了他的早年成长时光,这个时期的密西西比州还遭受了一次大旱。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联邦政府进行了援助,还成立了公共事业振兴署,为当地劳动力提供就业机会。该机构提供的工作五花八门,包括修路,以及清理容易引发大火的灌木丛等;一周的工钱为20美元,这对于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的佃农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他们在地里劳作之余,一般都会接受公共事业振兴署提供的工作。
除了像奥维尔•比恩这样的大地主,埃尔维斯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很穷,而且他甚至清楚,自己家是属于最贫困的那一类。由于格拉迪丝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埃尔维斯,她不再去服装厂工作,因此养家的重担就全部压在弗农肩上,他整个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佝偻起来。格拉迪丝可以感觉得到来自朋友和邻居们的同情,他们为她抱屈不已,因为她的丈夫从来不能安心从事一份稳定的工作,格拉迪丝常常为此感到无地自容。她连一双鞋也买不起,到了寒冬腊月、雪花纷飞的时候,她也只能光着脚走在路上,每次经过人群,她都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格拉迪丝假装看不见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听不见人们的小声议论,事实上,她还刻意向沿途的人们打招呼。格拉迪丝从来不会因为心中羞愧而低头走路—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她承认被生活打败了。
她从不向人乞求施舍,但也不会拒绝别人的主动帮助
—她会对帮助自己的人真诚地表示感激,但决不会刻意奉承他们。她不认为自己的命运会一直如此。生活在小城镇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人们彼此之间太熟悉了,而且一旦哪个家庭有了某种坏名声,就很难从中摆脱出来。普雷斯利一家生活在图珀洛时,被当地人贴上了一个标签—“白色垃圾”,只要他们继续生活在这里,他们就不可能摆脱这个称号。
就年龄而言,弗农和格拉迪丝仍然还很年轻,但是自从埃尔维斯出世后,夫妇俩的外貌就迅速衰老下去—格拉迪丝尤其明显。生完孩子后,她失去了少女时的体态,而且越来越少注意自己的仪表。唯一能让她关心、在意的就是埃尔维斯。小埃尔维斯一直与父母亲睡同一张床,让格拉迪丝有借口推却不少弗农“罗曼蒂克”的举动。他们之间曾经洋溢的激情已经枯竭,就像图珀洛处处可见的团团灰尘一样,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
到了埃尔维斯3岁的时候,弗农已经处于一种绝望的边缘
—不仅仅是因为经济问题,更大原因是因为这样一个事实:妻子甚至在肉体上也不怎么需要自己了。他的一些朋友指出,如果弗农能保证一日三餐自家的餐桌上都有食物,那么格拉迪丝或许对他会热情些。
弗农在利克-古德利特木材公司找了一份新工作。也许是受到对性的强烈欲望驱使,又可能是一时利令智昏,他伪造了一张金额为100美元的公司支票。几个小时后,他还没来得及去花这笔钱,就被人告发了。木材公司的老板们心胸不够宽广,他们坚持控告弗农。法庭宣判弗农有罪,接着把他投进了监狱。格拉迪丝独自承受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和无声指责—此外,她还要面对生存的难题。
她和埃尔维斯不得不离开那座只有两个房间的小木屋,搬到本和阿格尼丝•格林纳达的家里借住。尽管格拉迪丝很感激两位表亲的好心收留,但是却极少对他们敞开心扉。她更加一门心思扑在埃尔维斯身上。在她心目中,孩子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安慰。
格拉迪丝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她帮助阿格尼丝打扫房子、下厨做饭。另外,一个星期中有六天时间,她都在外面四处奔波,花在走访以前的主顾上,重新接点缝缝补补的活计。她晚上通常忙碌到很晚,安顿好埃尔维斯上床睡觉后,继续做手头的工作—由于灯光十分昏暗,她的眼睛很快就疲惫、发涩。
在公共场合,格拉迪丝总是把头昂得高高的。每周去福利办公室领救济时她也尽量保持尊严,她大步走路,眼睛直视每一个经过自己身旁的人。然而,每去领一次救济回来,她就似乎显得老了一些。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就不再那么坚强了,她越来越从本的家酿酒中寻找慰籍。有些时候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开始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而且还会趴在阿格尼丝的肩上痛哭一场。这时她会承诺:“一旦有地方可去,我和埃尔维斯马上就会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