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七十多年里,密西西比州的落后状况一直没有得到多大改善。除了为数不多的大农场主,密西西比州的绝大多数人仍然是小佃农,他们工作艰辛,但是收入微薄。从理论上讲,收益分成种植制度(即佃农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在现实当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种制度的具体方式是:农场主把自己的土地划成若干小块,然后分别出租给愿意耕种的无地农民。佃农们就在自己租种的那片土地旁边搭建一座一室或两室的简陋小木屋。在每个收获季节到来后,农场主就要抽取佃农们的劳动成果。
不幸的是,即使在年成最好的时候,佃农们得到的分成也少的可怜。对于大多数佃农而言,这种制度仅仅能够让家人勉强维持温饱,另外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是要想依靠这个路子积攒足够的钱买下属于自己的土地,无疑是一种相当渺茫的奢望。
弗农•普雷斯利平常看上去总是像被毒蛇咬过一样萎靡不振。他的这种精神状态可以说是家境所迫:埃尔维斯是家中独子,当时还太小,不能在地里帮忙,因此弗农只能自己一人下地干活;格拉迪丝一般在当地几家工厂里做做临时工,或者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即便如此,普雷斯利一家还是常常会面临揭不开锅的窘境,他们不止一次向亲戚们张口借钱。格拉迪丝总是满怀感激地从别人手里接过钱物,她尽量用一种平稳的语调表达谢意,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可以明显看出,她对此深感羞愧。格拉迪丝很清楚,与其满口承诺尽快还钱,不如做些实际的事情,所以她经常主动提出为人家做些缝纫或者其他工作,作为一种报答。格拉迪丝从不回避辛苦的工作,然而在家人面前,她总是刻意隐瞒自己每天是多么劳累。
下班回家途中,格拉迪丝总是高昂着头,但是她佝偻的身影和沉重的步伐暴露出,她的内心因贫困而不堪重负;丈夫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贫困的现实,丝毫没有振作起来的意思,这让他们原本就十分贫寒的家境雪上加霜。弗农神情温和,长相英俊,然而极度缺乏责任感;格拉迪丝不断失望,最终心力交瘁。弗农这个人胸无大志,而且据他自己所言,他患有慢性背部疾病,但是没人知道他这病是怎么落下的。
当时图珀洛主要的农作物是棉花,有人怀疑,弗农的病痛可能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因为他不想去地里摘棉花—这是一种极其辛苦的工作。小时候,埃尔维斯常常喜欢爬上一颗树,跨坐在树丫上,看着当地的佃农们不停地弯腰弓背,从低矮的棉树上摘下一团团茸茸的棉花球。他们粗糙的手上伤痕累累,满是被刺破出血后留下的痂。
看到这种情景,小小年纪的埃尔维斯就下定决心,将来他决不当农民—这一点也不奇怪,农民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最后却几乎一无所获。但是他从来做梦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闻名天下;他的愿望十分简单:他希望拥有一家加油站,挣足够的钱让自己和母亲过一种不用依靠他人的生活。
对于任何在大萧条时期长大的人而言,保证家人一日三餐都有饭吃也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而像埃尔维斯这样的人,家里除了家人身上穿的外就别无长物了,要拥有一家加油站简直就是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因此,如果当时有人对埃尔维斯说,他会成为一位著名的歌星,他会认为说这话的人精神严重失常。在当地人的记忆中,一直以来,普雷斯利家族的成员不是平平庸庸的农民,就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因此,人们没有任何理由相信,这个家族的后代会与他们的父辈和祖辈们有什么不同。
家谱
普雷斯利家族中有许多成员都居无定所,不过如果埃尔维斯看过家谱,他会很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家族里有许多有趣的人物。
如今十分盛行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一个人一生中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有人见证;但是直到20世纪,特别是在美国南部,人口档案管理工作做得很不到位。
然而尽管如此,埃尔维斯在大约二百年前的祖先的活动仍然有迹可寻。
他的曾-曾-曾-曾祖父是一个名叫小安德鲁•普雷斯利的苏格兰人,出生于1754年。小安德鲁的父亲老安德鲁在1745年移民到美国北卡罗莱纳州,靠打铁为生。
就在《独立宣言》签署两周后,22岁的小安德鲁在南卡罗莱纳州兰开斯特县购买了150英亩的土地,打算在这里和自己的新婚妻子
—一位年轻的爱尔兰女士,姓名已经无从考证—定居下来。但是独立战争打乱了安德鲁的计划,他尽了自己作为一位美国公民的职责,投身到这场战争中。他经常抽出时间回家探亲,这对夫妻很快有了一个在战时出生的孩子。
安德鲁对自己的新国家十分忠诚,尽管他算不上是一名优秀士兵,但至少表现十分积极。他是大陆军中的一名二等兵,家谱中写到,独立战争期间,他长期在军中服役,曾经与乔治•华盛顿一起并肩作战。根据安德鲁的养老金档案所附的一些材料显示,他还宣称自己认识美国名将“轻骑哈里”李将军。安德鲁的军旅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刻发生在1781
年,当时在南卡罗莱纳州埃托瓦县打响了一场战斗,冲突爆发的地点距离他和妻子安家的地方并不远。
这个小战役在历史书上鲜有记载,但是它在安德鲁心里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他所在的部队与康沃利斯将军率领的英军发生遭遇。据说这次战斗持续了1小时45分钟,最后大陆军大胜英军。不过可能是由于英国佬在这次战斗中士气不高,双方伤亡人数很少,美国人抓获了五百多名俘虏。
这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小疑团:一位不知姓名的军官撰写了一份关于这场战役的报告,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份报告竟出现在安德鲁的个人档案中。由于安德鲁是一个文盲,报告不可能是他写的,他甚至也看不懂,因此他为何要保存这份报告一直是个迷。或许安德鲁把它当成了一种纪念物,用于缅怀自己生命中最伟大的战斗,让自己在以后的生活中有个可供回忆的凭借。
在这场冲突中,安德鲁所在的分队占领了一座英国人用来当作防御工事的建筑物,英军仓皇地逃进了树林。搜寻俘虏时,几个美国士兵偶然间来到了英军军官的作战指挥室,在那里找到了许多好酒。外面的战斗仍在继续,安德鲁和同伴们却在这栋建筑物里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喝得人事不知—从这时起,普雷斯利家族的一个长期传统开始了。
安德鲁在军中一直服役到1783年独立战争结束。那时他已经29岁了,军队不再供养他,他需要自己挣钱养家。安德鲁走上了父亲的路子,他拜了当地一位铁匠为师,主动提出只要学到手艺,可以不要工钱为其干活。出师后,安德鲁开了一间铁匠铺,然后无声无息地度过了余生。他退役后的生活相当安逸,每个月还可以从政府领到20美元的退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