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少英见到金子是在服刑的第二年。
有一天晚上,二十岁的金子和三十岁左右的一名新犯一起走进了牢房。
“你们是犯什么罪进来的,丫头?”
牢房的老大牛少英冲着呆呆地站在门口的两个囚犯问道:
“我,我是因违反医疗法。”
“做什么了?”
“纹身还有整形手术什么的……”
“妈的!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老大姐的脸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吗?”
牛少英指着旁边正在开玩笑的老囚犯。
“因为找像你这样的江湖郎中做手术,所以现在脸变得这么‘漂亮’了。你这次死定了。”
“你是?”
另外一个囚犯看着金子问道。
“诱拐杀人……”
说完这句话,金子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啊,你就是那个……你的人生也真是……是无期吧?”
“是。”
“你这疯丫头,没事干去抓一个孩子杀死?没毙了你就不错了。”
“还不如死了呢。一提起无期徒刑……就够了,够了。”
“我靠,倒霉的丫头!”
当时,牛少英天天给在大田监狱服刑的丈夫写信。在折叠信纸后就变成信封的这种那种监狱用明信片上,用蓝色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但是大部分内容都不是字而是心型。
牢房的规则就是牛少英写信时谁也不能打扰。牛少英其他时候性格大方,但是谁要是妨碍她写信她就会用最肮脏的话来骂人。而且,如果再写错了几个字那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似的大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然后不管惹出是非的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会挥拳打过去。由八个人生活在一起的牢房内本来有叫“服务员”的室长,但事实上牛少英就是这里的室长(老大)。
牛少英就像男人一样爱打架。论打架,在青州女子监狱里说她排行老二都有点委屈她。
有一次,可能是看我行我素的牛少英不顺眼,三个缝纫工厂的老大过来找茬儿。结果,一个鼻梁骨被打塌、一个脑门缝了十三针、剩下一个被打掉两颗门牙。要不是看守们赶过来劝架,后果不堪设想。当然,在这次打架中牛少英也受了不少损失,但和对方相比那简直像麻雀的眼泪。她只不过受了点轻微的擦伤,掉了点头发,胳膊上被咬了一口而已。
就因这次事件牛少英失去了假释的机会,被关在一平米左右的审讯牢房里一个月。最无法忍受的是既收不到丈夫的信也无法给丈夫写信。
在以后的日子里,牛少英还因经常打架被关了好多次。因此,其他牢房的囚犯们不敢欺负和牛少英一个牢房的以金子为首的囚犯们。
金子被判无期徒刑从拘留所转到监狱之后,有一段时间像孩子似的每天以泪洗面。虽然在工厂不怎么哭,但是每天早晨起床号响起之前或临睡前都哭得非常厉害。
临睡前的时间是牛少英写信的时间,所以人们甚至怀疑金子是不是故意等到牛少英写信的时间,然后用哭来妨碍她写信。每当这时候,牛少英就大骂“臭婆娘,真他妈的倒霉,哭什么呀!”那样的话,金子就硬忍住哭泣蜷缩在那里深呼吸五次。囚犯们很好奇地看着金子的那种举动,金子好像深呼吸五次之后就能稳定下来。
有一年的春天,在青州女子监狱横扫一时的牛少英神话彻底破灭,那是每天都照例进行运动的三十分钟时间。在闪避球比赛中,被金子敏捷地躲过去的球打中了少英,她无力地倒了下去。经检查发现牛少英患上了慢性肾衰,直到肾脏功能全部丧失,她没有过任何知觉。
在监狱内恶劣的环境下,没有得到像样的治疗,牛少英奄奄一息。虽然向监狱当局提出了多次停止服刑的申请,换回来的却是法务部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有钱有势的人就一点点小毛病都会得到精心的治疗,而少英的症状越来越重却依然被关在监狱里得不到充分的治疗。顶多就是每周一次去外面的医院接受透析治疗。
少英一想到看不到想念的丈夫就死在监狱里就几乎绝望了。但是,那时候一个天使般的人降临在她的面前,那就是”亲切的金子”。金子很干脆地说把自己的一个肾脏捐献给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