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谈判中的这两种旨在与对手对着干的对立态度最终都可以通过一种对分寸的巧妙把握来达成协议。
人们可以在战略管理的教材中读到:莫要按照竞争对手的规则行事;相反,要出其不意地改变游戏规则!“如果你总是被敌人弄得措手不及,那么这个信号含义很清楚:即你实行的是一种防守战略,对敌方式是水来土掩。应该变换战略。有一种顺向战略可使敌人永远措
手不及,并使竞争对手处于守势。”①
库阿特雷:
一个象棋选手是否应该具有折中意识呢?
卡尔波夫:
不应该,我觉得在一场象棋对抗赛中根本就没有折中的位置。
库阿特雷:
有时临时改变主意也可使对手措手不及,或使己方从一种困境中脱身。
费黎宗:
当然。我记得有一次,要就我们集团的一个重要分支产业的出让进行谈判。对方谈判组很刁钻,所以各种探讨已连续进行了几乎20多天了。然后一天晚上,话题谈到了决算现状中的租约入账问题。原则上来说,当达到某个限度时,这种租约就自然被当做借债对待,然而这种限度在此之前的谈判中未加具体确定。
而我知道属于这批租约的租金已包括在会计总账中了,所以我宣布若干租约不记入资产负债表中。可我的谈判对手对此反应非常强烈,他开始跟我说他对此宣布感到非常意外;然后他逐级升温直至最后说他认为这种做法就是一种耻辱。他的脸因激动而变成酱紫色,而且他做出了一副就要站起来离开的样子。我可以对他置之不理,但那样就会使我处于被动,而且也许还令我冒上违心地接受对方另一个条件的风险;与其如此,我开始用世界上最镇定的语气回答他道:“请您原谅,但是我认为‘耻辱’这个词似乎不应该在我们目前的局势中使用……或者,也许是我还没有理解英语语言中的所有奥妙……”这一下,桌子周围所有的人全都大笑起来,于是谁都不再提这个租约费用的问题了。
库阿特雷:
中国古代的作家们可能会说谈判艺术就是要将“实”转换为“虚”,或将“虚”转换为“实”吧?
费黎宗:
是的,这是另一种考虑侧翼接敌的方式,我们已说过这种方式比另外两种更为经济,而且也正是这种方式最能保障行动自由,“虚实”的概念也正是从此得以
体现。
实际上,有大致两种干扰对手的方法:即
威慑与暗示。而威慑方法的目的在于削弱对手
一方的决心,也就是以摧毁其士气来“掏空其
实”;反之,暗示方式的目的就是给对手制造
幻象,使其在无危险之处却隐约感到有危险,
也就是让他充满疑虑而达到“填塞其虚”。
库阿特雷:
在象棋对局中,选手们都得预见好几步棋;但一个棋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分析判断比对手更深刻呢?
卡尔波夫:
他其实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因为人的大脑不像计算机那样运行。
事实上,一切都是从对抗赛的准备工作才开始,正是在这个时刻你要对比与判断你和将面对的对手双方各自的潜在优劣之处,也针对彼此的优劣之处准备相应的对策,随之是相对具体地分析对手:什么是他偏好的策略?而对“新招式”他又是如何化解的?他性格上的弱点是什么?诸如此类。然后你再开始拟定自己的战略与进攻计划。
也只有在所有这些完成之后你才能真正着手进行所谓的分析工作。当你确定了打算如何进行战役时,你也要能预见对手打算如何应对;也就是说你能设身处地站在对手的角度去感受他的一举一动。这种分析最终包含4个方面:即你方所准备做的和对手因此做出的反应方式,你推测对手想要做的和你方因此准备的回应方法。总之,这些就是你方应试图把握的方式。
当面对一个有血有肉的对手时,你应尽量地熟悉他的做法,因为这样—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深入地进行分析。
库阿特雷:
你说的这种准备工作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卡尔波夫:
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它当然也取决于面对的是什么对手。对我来说,我估计需要4~12个星期的非常专注的工作……
库阿特雷:
对局面演变的层层预见,其实是所有战役的基本方针。
费黎宗:
是这样的。军人们喜爱说:最优秀的军事家就是那种能预见局势变化的将领。如果一位军事家可以左右未来,那一定是因为他站在了事态发展的上游,所以他才能在对手刚刚设计好自己的行动时就将其瓦解。与此相反,指挥一场战争最糟糕的方式就是将兵力部署在与对手相峙的僵局中而难以自拔,因为行动自由的丧失势必导致先机的丧失。
库阿特雷:
有些人性格中天生就具有分析思考的特质,而另一些则是直觉型的。而这些都属于一种拉丁式个性—就像卡帕布兰卡那样,这难道不是与那种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行为模式—如菲舍尔或卡斯帕罗夫很不一样吗?
卡尔波夫:
从下象棋中可以看出风格与接敌战术的不同,同时也有一些民族性的不同。在俄罗斯,这些年虽然出了不少棋手,但却罕有奇才,这几乎成了个问题。在德国和日本,高水平棋手的基本技术都掌握得很好,可他们一遇到没见过的新花样就容易晕菜,而俄国人很少有这样的。数百年来,我们这些俄国人从来都认为法规制定出来就不是让人遵守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们至今都很有创见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