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危险遗产

危险遗产--第六章

隔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莲娜刚吃完早餐,罗莎便出现在厨房门口通报,有位胡力欧先生在会客室等着见她。

谁?莲娜惊奇地快步走向会客室,一位七十岁老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致意。他精神饱满,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棕色眸子。

“胡力欧听候你的差遣。”胡力欧以简明流畅的英语告诉她,在她停留期间,他会带她参观并详细地介绍牧场——包括牧场的历史、经营方式、财务状况,以及她所想知道的每件事。

“我在此工作了二十五年。、他告诉她,“最后的十五年,我是你葛洛丽姨婆的经理。”明亮的棕眸暂时蒙上了悲伤。“不幸,她生病时,我因为严重的心脏病而被迫退休,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却没能帮上忙。”

他启豪地注视着莲娜的眼眸。“但一直到她去世,我们都是好朋友。你是她的侄孙女,我很乐意竭尽所能地在各方面帮助你。”

“胡先生,谁派你来的?”她觉得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是孟菲力先生派你来的?”

老人笑了。“小姐,他没有派我来。他只是请我帮个忙,而我很乐意这么做。”

一小时后,胡力欧以老;日的卡车载着她参观多塔多。显然地,老人和莲娜同样地享受这趟旅程。看得出来,他爱这个地方的每土地,他也乐意与莲娜分享他广博浩瀚的知识。没有任何问题可以难倒他。

他带她去看玉米田及向日葵花圃,解释所有与播种、收割相关的知识,告诉他目前所使用的各种肥料及机械。莲娜听得津津有味。

度过兴奋而忙碌的一天,回到平房时他告诉她:“明天我要带你去看我们养的动物。我们养了一群本区内最佳品种的泽西种乳牛。”

晚上,莲娜精疲力尽地瘫在床上——她累得甚至提不起精神给克里夫写信!不过今天可算是丰收的一天,而且她相信她了解菲力请胡力欧来照顾她的部分原因。

原来力欧负责教导她,那么她就不至于分散工人的注意力阶及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而胡力欧当然是最称职的导师。她在一小时内自胡力欧处所学到的知识,远超过她昨天一整天所学的。

这也许是菲力请老人帮忙的另一个原因吧,她讥俏地回想着。也许他希望这些浩瀚的知识可使她自叹不如,也许他是打算给她个下马威,让她担心学不好,从而不得不收拾行李;赶搭第一班飞机回伦敦去。

她露出了微笑。这样的计谋只能得到反效果,现在她更坚决的要保护自己的遗产,菲力以为自己相当聪明,但是,他永远无法击败她。

等到星期五的傍晚,他妹妹的生日晚宴时,他一定会眼巴巴地期望,她已灰头土脸的在回伦敦的路途上。她等着享受他的失望!

来接她的车子八点整抵达。闪亮的白色卡迪拉克,莲娜应门时,司机向她举帽致意。

莲娜坐进后座,感到极度的迷惘。菲力一定是租了卡迪拉克来加深她的印象,或者,这辆车是他妹妹的或是他朋友的。很难想像这辆高贵、精致的高级轿车,属于孟菲力这种没品味的人。

莲娜倚着座车柔软的靠背,浏览着车窗外的景色。过去数日,在胡力欧专业指导下,她差不多完全了解了多塔多的一草一木,她也不再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了。她甚至深深地喜欢上这块土地。

她蹙眉凝思。她的乐观情绪很炔便会破碎。菲力一定会破坏她今夜的情绪。

很快地,他们越过了多塔多边界而进入一个不知名的农场。她这一周来一直期待着与菲力的妹妹和其他可能参加晚宴的亲戚见面。她绝不允许菲力破坏她的兴致。他喜欢粗鲁无礼就悉听尊便。她决定不理会他!

车行已四十分钟了,莲娜开始思索怎么还没到目的地,最后,汽车驶离了大道,进入一座高大铁门,沿着两旁种满树的宽敞车道行驶着。

莲娜的心跳几乎停止。一栋看起来像皇宫般的富丽堂皇的大房子,被四周环绕的光灯照耀得金碧辉煌。和这栋房子相比,葛洛丽姨婆的平房简直像个简陋的小木屋!菲力不可能住在这里吧?

她在惊异中步出车门,很高兴今晚她穿上了最华丽的一套衣服——牡蛹色的丝质长裤搭配圆领短衬衫,珍珠耳坠子以及银色凉鞋。原本她还耽心自己妆扮过度,现在她知道完全不用操心自己的衣着!

她正朝着宽大的石阶前进时,大厅的门突然开了,一位年轻美丽的黑发女子出现,她穿着猩红色的洋装,带着欢愉的呼声向她急步走来。

“莲娜,你一定是莲娜!真高兴见到你!”年轻女子伸开双臂热情地拥抱莲娜。“我是菡妮,菲力的妹妹。真高兴你能来!”

莲娜也回抱着她,心头满是温暖。“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她想着从未谋面的表姊妹终于得以相见时,就应该像这种情况。这是感人的亲情!

“你终究还是来了。”

莲娜先是听到他的声音。在亩妮领着她进入大厅时,她仰头浏览四周,当她注意到在灯下站着的高大身影时,几乎晕厥过去!

这和她所熟悉的,穿着褪色牛仔裤、休闲衫及沾满灰尘靴于的菲力,简直判若两人。她不禁瞠目结舌地凝望着他。她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这么一表人才的男人。

他穿着精心裁制的深蓝色麻质西装,白衬衫以及精心搭配的领带。他站在那儿,黑发在灯光下闪耀,使人觉得他似乎本来就应以这种穿着出现在公众场合的。

“我当然是来了。”等她走到与他相同高度时,她望着他,恨自己的心为何一直噗噗地跳着。“我是绝不会错过令妹的生日晚宴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菌妮站在她身旁,玩笑地在菲力的胸前捶了一下。“你居然敢说她可能没办法来?”

这一刻,他微笑着,五官似乎突然变得柔和了,脸上充满爱意。这一刻的他似乎完全解除了武装,脱胎换骨了。莲娜很难想像他居然也有七情六欲。不过,看得出来,他非常疼爱他的妹妹。

现在,菡妮领着她穿过大厅,经过一道拱门,进入一问画栋雕梁的房间,一群来客边享用香摈边聊天,苗妮正要向宾客介绍莲娜时,一位着制服的女仆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苗妮微笑着向莲娜道歉。“我告退一会儿,厨房有些小问题。”她拉拉菲力的衣袖。“菲力,好心点把莲娜介绍给其他客人。我马上回来。”

苗妮离开后,菲力领着她向其他宾客走去,莲娜想起刚才菡妮的话,不禁设法板着脸孔,以免笑出来。菲力会好心,那豺狼岂不是要长出翅膀!菌妮究竟对她哥哥了解多少?还是手足之情使她盲目了?

菲力礼貌地将她介绍给其他宾客。“这是莲娜,葛洛丽姨婆的侄孙女。”

这么拐弯抹角的介绍方式,还有令莲娜感到相当不高兴的,是他并未说明她是他的表妹。他对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想必还觉得难以接受。

接着,他以轻快的语调介绍她,“莲娜在伦敦居住及工作,她为了向我们表示敬意,所以到此做短暂的拜访。”

莲娜瞥了他一眼。这是哪门子的好心!这轻描淡写的“短暂”一词,即显示出他的居心。她接触到他的眼光,黑眸也回望着她,淘气地和她共享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笑话。

莲娜和其他六、七位宾客交谈后,很高兴地发现这些人都是她的远亲或近亲!而他付她所表现出的殷勤更是无懈可击。大方又迷人。如果她不是事先认识他,她一定深信他很高兴请她来家里做客!

其他的客人也都相当友善而热情。

她对母亲的家族所知有限,甚至不知道有这些亲戚。但亲情总是无法淹灭的,有机会见到这些亲戚,她心里非常高兴。“我一直希望见到你们!”

菲力回答:“葛洛丽姨婆也一直想见你。”

莲娜转身看着他。“她这么告诉你的吗?”

“她经常这么说。可惜,事与愿违。”

他看着她一晌,莲娜发现他眼光中有一抹遗憾。

多奇怪,她思索着。他到底怎么了?他今晚所表现的好像他确实满喜欢我的!

她正疑虑时,一位蓄着胡须的年轻人间她:“你喜欢多塔多吗?这里和你往的地方何很大的差别吧?”

“是的,差别很大!”

她很感激有人转变了话题。菲力眼中那不熟悉的热情使她感到震撼!

另一位宾客说道:“告诉我们伦敦的情况吧!”当她叙述着伦敦的情形时,她觉得格格不入的感觉消失了,事实上,她很快地便感到轻松自如,她很高兴和这些新认以的亲戚共处。

这时,有人问道:“那么,莲娜,你计划要成为牧场主人吗、如果是,你已经有了很顺利的开始了。你不可能找到比菲力更好的合伙人了。”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以最技巧的方式回答时,同时发生了两件事。一位女仆出现,为他们添加香摈,而有只强有力的手也突然握着莲娜的时,将她拖离宾客。

“我们进餐前,先参观花园吧。”菲力低语。他握得很紧使她别无选择。他总算故态复萌了!

莲娜在愤怒中由他推着,穿过房间,走出了巨大的落地窗,来到了宽阔的阳台。

他以这种优雅的诡计使她离开,如果她抗议或抽回手臂,都将使她看起来缺乏教养并显得幼稚。

但是,一旦到了阳台,她在他松手后立刻转身,气愤地质问他:“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怕我向你的亲戚泄露实情说你不是个理想的合伙人吗、你担心我会告诉他们,你想尽方法要除掉我,好染指多塔多吗?”

菲力手握香摈,优雅地靠着石柱,一脸的无辜样。“小姐,你真是多疑呀。我只不过想带你参观花园罢了。”

他向阳台前一望无际的茂盛草地及美丽的花圃潇洒地挥一挥手。“这些花草很漂亮,不是吗、既然你喜爱园艺,我确定你一定很感激有这样的机会来欣赏这花园的。”

他露出了微笑。这又是一个两人之间的笑话。

莲娜对他怒目相向。她可不是这么容易摆布的。“你忘记了,”她提醒他,“我只对生菜有兴趣。而我也不相信你这儿有什么经济作物。”

“总有一些吧,种在某个角落里。也许你有兴趣检验它们,看看种得好不好?”

莲娜很想笑,但她尽力板着脸。他总是毫不费力地就赢她。她避汗他的眼,很严厉他说:“你知道,今晚你几乎骗厂我。你表现得这样斯文,我几乎忘了你是粗暴的恶棍。”

菲力喝了口香摈。“你喜欢我这种较文明的伪装吗?”

“你自己承认那只是伪装。”她很谨慎地不正面回答。事实上,她相当喜欢他。

她真傻!她很快地继续说:“我一直很清楚,在伪装之下你只不过足野蛮人。”

“这就是你对我的青队?野蛮人?”他笑了,“多浪漫的念人!”

“浪漫、我向你保证,这个人没有一丝丝浪漫意味。”她知道他在揶揄她。她感到面红耳赤。“我对野蛮人没有特别的偏好。”

一阵静寂。莲娜感觉到黑眸在她身上峻巡,但因眼神相当平静,所以也不觉得不自在。

接着他说:“我想这就是你选择克里夫的原因。你的未婚夫想必绝不带一丝野蛮罗?”

他的话怎么听起来像在批评?她的心为什么莫名所以地颤栗着?

莲娜撇开这些问题轻松地回道:“克里夫?野蛮?一点儿也不!我的未婚夫是个真正的绅士。”

“正如我所想的。而且,他想必把你当淑女般对待楼?”

“绝对正确!”

菲力微笑着。“那不是挺无聊吗?”

“无聊?”这样的联想令她十分惊诧!

“是啊,无聊。”

“怎么可能无聊?”

菲力移动身子以便面对她,“难道你不愿被当成女人看待?”莲娜凝视着黑眸,心中一阵纠结。她觉得他已经看到她内心深处,好像他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她对自己的了解。

她试着排除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话很无聊。我和克里夫的关系——他对待我——完全令人满意……”

“是吗?你不觉得有些沉闷吗?”

“沉闷?”她假装吃惊,但她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就知道他会用这个字眼。

她颦眉向他,突然对那双透视她思维的黑眸感到愤恨。“两人之间的关系怎可能沉闷?”她挑衅地道:“只因为这关系是很文明的?”

“听起来是很沉闷的。”他带着挑逗的笑容。“那种关系会令我避之唯恐不及。”

“无疑的,但我不是你。我想你喜欢很戏剧性的关系。许多争吵,感情,以及……”

“热情。”他凝视她。“最重要的,我喜欢充满热情的两性关系。”

他的眼神,以及他说出“热情”这两个字时那眼神所传达的信息,使得她热血沸腾。她顿觉怦然心动,颈后一阵酥麻。

“你呢?你不欣赏热情吗?”他满脸笑意。“真令人难以置信。”

莲娜无法面对他的凝视,她已被他盯得,宛如赤身露体。他看得出来她的皮肤滚烫。他也看得出来她的心在狂跳。

她看着地面,以几乎是用辩解的语气道:“我爱克里夫,我们的生活也不缺乏热情。文明和热情并不互相排斥。同时拥有两者并非不可能。”

“真的吗,小姐?”

“当然。为什么不能?她勉强挤出一线浅笑。克里夫与她之间所体验的,绝对不合菲力对热情的定义。菲力特殊的热情是截然不同的!这个男人的热情;完全表现在他那充满男性气概的脸上!

她体内突然涌起了渴望。他的唇,那修长的手,结实有力的肌肉都会令女人为之疯狂。

突然地,一阵羞耻感淹没了她。她怎么让自己沉溺于这种感觉?她己有了挚爱的未婚夫。这种感觉太不伦不类了。不管怎么说,孟菲力是她的表哥呢!也许她该提醒他这一点。

莲娜注视着他。“抱歉我改变话题。有件事我一直在纳闷。你为什么不愿承认我是你的表妹呢?你坚持称呼我小姐,你向亲戚介绍我是葛洛丽姨婆的侄孙女。为什么你不丢开这些虚假的形式,叫我莲娜并且告诉别人我是你的表妹?”

他凝视她良久,然后眼眸中一片空白。他以平直的语调说:“你是在告诉我该做什么吗?我以为我们先前已达成共识,我不是那个文明的克里夫,随时听候你的差遣。”

他的情绪真是变幻无常。几分钟前。他们之间的气氛曾是这般亲密!

“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事。”莲娜回答得很干脆。“我不过是指明,你待我如陌生人般,这不是很可笑吗?不论我们喜不喜欢,我们毕竟是亲戚。”

菲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转身背对着她。“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觉得我的花园怎么样?”

这种刻意的拘泥形式真伤感情。他很清楚地表现出他极厌恶他们问的血缘关系。莲娜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为什么要在乎?她同样地也不喜欢他。

她朝扶栏外远眺。“花园非常漂亮。”她露出微笑,“但白说,我很惊奇这漂亮的花园和豪华的房子居然属于像你这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野蛮人?是呀,我也猜到了。”这种刻意的侮辱竟然未能击中要害。“无疑地你曾以为我住在破木屋里。”

即使不是破木屋,至少也应是囚壁萧然,才能符合他给她的印象。

她没回答,反而指控道:“一定是你运气好,继承了这一切。”她在心中默默地继续道:“正如你希望继承多塔多一样。”

他仍然背对着她。“事实上,我自己挣得这一切——这房子、花园、以及土地——我以血汗赚来的,不是继承来的。”

这一切?这一切是多少?“除了花园外,你还拥有土地?”她突然感到好奇。

“有一些。”

“只有一些?”莲娜心知肚明地笑了。无怪乎他费尽心机想染指她的土地!这栋房子以及这个花园绝对无法供应他的生活所需。

然后,他转过身,倚着栏杆看着她。他的表情使她收敛起笑容。

他以低沉的语调告诉她:“从多塔多的边界到狄拉费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我的,你可以自己判断这些土地是多少。”

到狄拉费是多少公里?莲娜没有概念,她只模糊地记得在地图上看过这地名。然而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多塔多边界到此地开车需四十分钟。换算一下,他自称拥有的土地英亩数至少也有六位数吧!

她正觉得难以置信时,菡妮突然踏进阳台。

她向莲娜道歉。“你一定认为我怠慢了你!原谅我,不过我看到菲力在照应你。”她面带微笑挽着莲娜,“现在,我们进去吧;我们准备要开始晚餐了。你应该坐在我的旁边,今晚你是我的特别来宾。”

她们手挽着手进入室内。当她进入落地窗时,回头看了一眼菲力那神秘难解的表情,脑海中万千疑团待解。

如果他已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他为什么还要多塔多?她那五千亩地不过是沧海一粟。

她迷失在那深不可测的黑眸中。她感到一丝危险便突然地转回了头,极力克服自己的好奇心。如果她深入挖掘出这个人的底细,可能是既不智又卤莽,甚至会无法自拔。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知道更多。她那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使她如飞蛾般,直朝他这团烈火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