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1-爱在哈佛

秀茵一个个系好外套的纽扣,这要经常练习才行,虽说现在两个手还都可以完成,但秀茵还是十分担心和害怕,每天都要坚持练习一次。

“没问题?”秀茵的父亲正在准备去上班,关切地问道。连三岁小孩子都会做的事情,却要每天问有没有问题……秀茵在心中暗自嘀咕着,但是看见父亲一脸担心的表情,秀茵灿烂地笑着说:“当然没问题!”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担心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系好纽扣的话,该怎么回答父亲的疑问,想到这里,秀茵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走了。”

自从那个冬天以后,父亲的话明显少了,笑容也少了,连自己最喜爱的烧酒也不碰了,只要一有时间就和秀茵在一起。了解情况的麦迪尔教授本想帮秀茵租一个大房子,但是深知秀茵的犟脾气,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用一套比较简陋的公寓代替了这个大房子,虽说这也遭到了秀茵的反对,但最后还是和父亲一起搬了进去。贤宇对此事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为秀茵高兴了半天。当然秀茵生病的事是没有让贤宇知道的,这个消息被当成国家机密一样封锁了起来,而且秀茵也对父亲下了封口令。

“爸爸!还剩一个星期了。”

“一定要去吗?”

“嗯。”

春日的阳光温暖地通过图书馆的窗户照了进来,贤宇已经在这里专心学了好几个小时了。抬头准备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正好看见秀茵从窗外走过,贤宇马上向她招了招手。秀茵比冬天时看起来已经瘦了不少,正在这时,秀茵的腿就像是突然没有了力气似的,跌坐在地上,贤宇吃了一惊,马上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就算是看到我这个帅哥高兴吧,也不至于……”

“不知怎么,可能是没有看好台阶吧。”秀茵灿烂地笑着说道。

贤宇和秀茵一起从图书馆里出来,外面暖和的天气总像是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坐在朗代尔大厅前面的台阶上,翻开书,秀茵坐在贤宇的怀中说道:“医疗活动的计划提前了。”

“什么?”

“我要去墨西哥了……”

“什么?!什么时候去?”贤宇吃了一大惊,马上问道。秀茵的声音却是意外的平静,“一个星期后。”

“怎么会呢?这个学期都还没结束……”

“只要和教授说一声,行个方便就可以,这不是问题,毕竟是去帮助别人,还是越快越好。”

“可是,秀茵,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对不起,可是离别本来就是应该没有预告的,要不然就会更伤感。”

“话虽这么说……”

贤宇一想起在以后的一年内会见不到秀茵,就恨不得能抓住秀茵不放她走,但是想起以前说过要爱她的全部,包括她的梦想的话,贤宇只好再次下定决心,放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谢谢。”秀茵在贤宇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她明白贤宇的心,看着他的样子,秀茵的眼睛比往常还要剧烈地颤抖着,而贤宇已经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去了。

“伯父!”正民看见了秀茵的父亲,高兴地迎了上去。

“噢,西班牙语老师。”秀茵的父亲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焦虑,好像一时忘了正民的名字,而叫了西班牙语老师。

“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儿?”

“贤宇不在家吧?”

“您是来找贤宇的?”正民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继续问道:“秀茵最近好吗?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秀茵的父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正民的手说道:“我有事儿想拜托你,劝劝我们家秀茵吧。”

“什么?”正民惊讶地看着他。

“虽说嘱咐了我好多遍,说不要告诉别人,可我毕竟是她父亲……”说着说着,秀茵的父亲眼角已经开始湿润。

一会儿后,正民把秀茵的父亲送到了餐厅的门口,然后按照父亲给他的地址找到了秀茵的家。正民听了秀茵父亲的话后又是惊愕,又是伤心,同时又是愤怒。当他最终找到那个破旧公寓的入口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梯,直接跑上楼梯,到了门口就焦急地按着门铃。

“门开着呢。”秀茵正在往床上的旅行包里装东西,听见有人进来她连头都没抬,就开始说了起来:“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和女儿吵了架就离家出走,这是一个大人该有的做法吗?爸爸也真是的……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没有和你吵架的时间,也没有这个力气……按照这个状态可能过不了多久我的手和脚就都不能用了,所以说爸爸,为了以后不后悔,还是珍惜现在的时间吧。”说了大半天都不见有什么反应,秀茵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正民站在面前。

“亚里克斯……你怎么会……”

“秀茵!”

“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看来我爸爸去找你说了些没用的话。”秀茵收回视线,继续低下头收拾她的旅行包。

“李秀茵!”

“你既然已经听说了,那就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了,我是ALS患者啊,是不治之症……所以才会从那个房子里面搬出来,打工也都不做了,不要冲我发脾气,对我笑吧,这才算是来探病的人的基本礼仪吧?”

“你真是……”正民一把抱住她,这段时间不见,秀茵小了一圈。

“你还要去哪儿?你自己就是患者还想要去参加医疗服务?这是做患者的基本义务,不是探病的礼仪!”

“到手指头都不能动的时候为止……我希望现在能活得更有意义些。”

“即使这样,即使是这样,秀茵……”

“亚力克斯,你嘴很严吧?”从正民怀里出来,秀茵对他坦白道:“其实……我不去墨西哥,不,是不能去。”说完这句话,从她的眼睛里掉下一大滴眼泪,虽然嘴角还在笑着,可是眼睛却在哭泣。看到这副情景,正民不禁又心痛地把她抱进怀里。秀茵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正民,对贤宇和父亲说自己要去墨西哥参加医疗服务,而实际上是离开家搬到波士顿郊外的威尔森免费治疗所去进行医疗服务活动。秀茵反复强调了一定要对贤宇保密的事情,还郑重地和正民勾了小手指。

“你实在是太狠心了。”正民阴沉地说。

“玛丽亚几天前已经病死了……是不是得艾滋病而死去会更好些?或者是……跑到什么地方后,莫名的消失会不会好些?我只是想让贤宇的痛苦减到最小。”

“你认为这像话吗?”

“如果只是想到贤宇的话,那么就算一个人跑得远远的也没关系,可是看到爸爸,我就下不了这个决心,而且马上就要考试了,希望能给他留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回忆。不久后,我就会全身瘫痪躺在床上,等于只有灵魂还留在世上,这样还死死抓住他不放的话,实在是太自私了,而且……失去生活能力,每天躺在床上,连大小便都要别人来伺候,这对于我……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那我呢?你就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难道就不怕伤害到我吗?”

“对不起,亚力克斯,真的很对不起。”

正民只能悲伤地看着秀茵,说不出话。

随后的几天,贤宇和秀茵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人一样形影不离,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吃饭……尽管如此,一个星期的时间还是飞快地过去了。